艺术心性是一个非常落寞的领域。现在的现象是因为美术热闹了,所以大家都来做艺术。但你是否真正热爱它,愿意一辈子奉献给它?能够真正把自己的内心诉求跟现实生活结合起来,而不是考虑别的现实的、客观的因素,或者别人的感受时,我觉得这才是很美好的一个状态;在这点上我觉得任海鹏跟这些外在都没有关系,他只是发自内心的一个诉求,就是我喜欢这样做,而不是因为外界的因素,他甚至不问我有没有资格,有没有才华去做这个,他这点思考都没有,他就是我喜欢搞,我就做了。我觉得这点是跟他自己的生命,甚至不是生活,生命的诉求是完全一致的。因为跟任海鹏是多年的朋友了,我很清楚他这点,就是他完全没有功利心,没有任何目的性,就是我喜欢,所以我做。这点我觉得挺难得的,所以他的艺术就会显得特别干净、纯粹、有品质。
第二个就是我更关注作为艺术家的一些根本性的问题。比如说我们看中外古今几乎所有好的艺术家,他首先先不是画家或艺术家的身份,比如他是一个理论家,是一个诗人,是一个思想家等等各种身份的一个综合体。所以这种所谓意外或者画外的那种锤炼,这方面我觉得也会给艺术家非常重要的滋养,会使他更丰厚,也会找到一种当下的、和未来发展的一个极大的可能性。任海鹏在这方面也是比较综合的。当然,因为年轻,修养各方面还是欠缺很多,但是中国的艺术里面,一直都是这样的,几乎都是用一辈子去修。譬如我们知道的比较成功的艺术家像齐白石先生、黄宾虹先生等等,他们最成熟的作品大都在七十岁以后创作的,所以需要不断修炼。因为最后,你无论什么想法,什么来路跟归宿,最后就是你作为艺术家,当一幅作品挂在那里,没有修为作品必然就会显的单薄,当然这永远是个问题,我们都得一辈子去修炼。所以这个可能也不是问题。
第三个就是关于他的拼贴,这个肯定是最显著的手段,但是他这种跟我们所感受或熟知的艺术家的那种拼贴确实又不一样,因为他不是强调拼贴这个手段,他是借助这个来更多的好像是实现一种新的文化的融合。他的拼贴过程好像就是拿着笔在画画,这种感觉更明显。可能这里面有一种微妙的差别就是一个中国艺术家跟西方艺术家的差别。这种不一样就像:同样一个感冒,同样是配药,在西方是非常准确的,你用多少药,数量是多少,什么时间。在中国不是,中国配中药,是凭感觉,从这里抓一点,那里抓一点,完全是医生的那个瞬间的感觉,就是你感觉可能是怎么样,这里多一点,那里少一点,他没有一个科学的计算,你必须怎么样。他更像古琴,你看像吉他,哪怕是古典吉他,它又会非常准确,一个作曲家做了个曲,你最高的演奏技术就是人家作曲家要求的那样高,看你是否能表达出来。但中国不是,中国的一个古琴曲式,永远没有规定你怎么弹,你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你就弹出怎么样的琴。这首曲子往往跟最后的演绎,有时候是完全不一样的。尤其是真正懂得弹古琴的人,他是会这样表达的。所以这种拼贴手法到了任海鹏那里,就像中药的配方一样,他已经变成了一种可能,让你一眼看到是拼贴,但你仔细去琢磨的时候,可能跟拼贴又没关系,这是我个人的感受了。但是就这个拼贴来说,我觉得有点遗憾的是,当他借助了一个背景,所谓留白的那种纸的媒体的时候,跟他拼贴裁剪出来的刀痕,是很难完美结合在一起的,这是他的作品里面我觉得最大的缺失,所以导致了他的作品跟背景之间永远是一种疏离感;要么就强调一种疏离感,永远一下子就让你感觉我就要这种背景跟那个完全疏离的感觉,但这点没有出来,这点是我的个人感受。
最后一点,任海鹏的作品提出了一个颗粒的概念,颗粒性是什么,这跟他的性格、跟他的生命观,跟内心的体会是相关联的,它是一个宗教式的,非常神秘的一个东西,就如我们看一瓶水,从严肃的角度看,就是水,它是一个固定的、没有外延的一个东西,它是物质的;但他说是颗粒的时候,就像佛教里面的三千世界,这个瓶是三千世界,这个水又是三千世界,他对它有敬畏之心,他会通过灵魂的接触来感受到它的一种收缩,然后在收缩之间,这个颗粒跟这个颗粒之间,在一个通灵中,观察或体会,用心的体会这个可能是有关系的,它是一种模糊的界限,他不是一个美术家的概念,直接这个跟这个之间的关系。不,他不是强硬的,他是有敬畏心的,尊重了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或者他自己也变成颗粒,然后他在这个里面充当一个隐形,把自己藏在背后,然后促成了这两种功能性,是这么一个构成。所以他的绘画具有中国式的那种思辨,这很大程度上让他的画面有相当好的效果。
吴震寰
2015年6月26日
(此文根据任海鹏画展研讨会现场录音整理)
吴震寰,广东省雷州人,当代著名艺术家。曾任广东省湛江市青年美协主席,北京《前哨艺术》、《当代主义》杂志主编,北京上上国际美术馆执行馆长等。2006年定居北京画家村宋庄,北京当代艺术馆执行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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