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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吉安是一个善于思考的艺术家,他思考的不是社会问题,而是更加纯粹的文化艺术问题,他画了多年的绢本绘画,也不间断地进行装置等其它媒介作品的创作。姜吉安接受采访时曾说:“艺术要去改变人的既定感性模式”。
记者:姜老师,首先很荣幸能邀请到您参加我们的访谈,与我们分享您的创作与想法以及背后的故事。姜老师,您很早就开始从事工笔画的创作与研究了,我想听听您是怎么看待工笔画的?
姜吉安:我本科是国画专业,但我跟国画的圈子一直交流不多。我读研究生的时候是民间美术专业,民间美术系存在的时间很短,也没有固定的教学模式,所以创作比较自由。这个阶段的创作各种媒介都在使用,形成了一个没有固定媒介的状态,绢本绘画也还在画,但是已经跟学院国画教学样式完全不同了。艺术观发生了变化,想问题就不局限在国画里边了,也把艺术的所有可能都纳入思考范围里。
记者:那您跟我们探讨一下新工笔画的含义吧?
姜吉安:如果说一个事物是新的,而且完整的话,那么应该在艺术观和方法论层面都与过去不同,而不仅仅是形式上的一点变化。把勾线变成不勾线;过去画工人农民,现在画城市青年,过去画山水,现在画城市建筑等等,这些都是最表层的语言和题材变化,在艺术方法上实际还没有摆脱再现、自然主义、抒情、内心表达这些套路。一种简单的表面变化是不完整的,艺术没这么简单。
记者:您的早期绢本绘画大多着重于光影变化与明暗关系,这是基于什么样的创作初衷?
姜吉安:我把光和几何形体加入到绢本绘画中,是想促成一种思考:什么是传统?什么是工笔画?工笔画是否有永恒的定式?先秦的墨子对光与几何的研究算不算中国传统?工笔画作为中国人审美意识形态的结构性元素,具有极大的惰性,将传统板结化和画地为牢是十分普遍的现象,这实际上是中国人感性模式的一个问题链,是社会的基础性问题。我在创作的时候刻意保持了传统的渲染技法和难度,以工笔画这种媒介画出来,是为了将这些作品限制在工笔画系统之内,使针对的问题更具体,如果画成油画就等于没有对准射箭的靶子。
姜吉安:《两居室》您用了两年时间去完成它,出来的效果也相当好,您能不能跟我们分享下它的故事?
姜老师:这个作品是从2007年开始做的,2007-2008年间艺术的市场标准特别强。那段时间形成了一个不好的状况:过分的关注市场,过多的在一些美术馆、画廊去做展出。我当时对这种极端状况很厌烦,就在一个普通社区的两居室,翻制了一些家具,有从旧家具市场买回来的,有的是我平常画室身边的一些东西。全都用涂料把它们喷成白色的,再去画它的明暗关系。其实画起来也挺费劲的,因为实物的起伏变化很多,铅笔用了很多,削铅笔的粉末也是一堆一堆的。为了把素描光影擦均匀,也用掉了很多油画笔。花了两年时间完成它,也是讨厌那种急功近利,当时的心理是:慢慢玩吧,什么时候完成无所谓,完不成也无所谓。
记者:说起故事,我又想到了另外一个相当有趣的事。听说您当初把旧桌椅拆解了,一部分拿去雕刻成了花生,与真花生混合在一起用来招待客人,看上起来几乎以假乱真。
姜吉安:那是1992年的作品“炒花生”,其实绝对一样是不可能的,它跟真的还是有差别。我主要是通过跟真花生混合,用炒锅在火上翻炒后,使两者看起来更为相似。这个作品也不是放在展厅里展示的,我把它放在工作室里,同学朋友来了以后我就放在桌上。那种锅炒出来的效果是很迷惑人的,所以不好分辨。他们有时候会先捏着一个真的,再找一个发现捏不动了,这时候才出现疑惑。其实这些东西都是关于视觉的,视觉欺骗太有普遍性了,我们都生活在幻象之中,化妆、整容这些日常细节也在证明这个问题,还有什么不是赝品?能见度其实非常低。
记者:您在微博上说过“白纸承载了太多的幻象,人们忘记了它的现成品性质,它是一张白纸,这才是相对真实的”。您的另一系列作品《丝绢》则对现成品和绘画的关系做了探讨,模糊了现成品与绘画的分类原则,使作品看起来像绘画,但实际上是现成品。您想通过这一作品表达什么?
姜吉安:其实是涉及到人的问题,人真正的自我是不存在的,都是教育、经历、周围的环境塑造出来的“我”。当“我”在另外一个环境中生长,那么这个环境塑造出来的“我”是跟其他环境中的我不一样的。有时候俩个人很难交流、很难沟通,原因就是每个人都是被特定的环境给塑造出来的。很难找到真正的人到底在哪儿,包括物也一样。比如一块丝绢,它本来就是丝绢,它有它的物性:它是蚕丝,易碎,不耐高温,这些被忽略,人们更愿意去把它当做一个传统的符号来看待,比如代表中国传统,代表民族主义等等。丝绢进入艺术系统以后,又被当成一个绘画的材料和载体来用了,在上面画人和事物,画各种各样的图像。总之,物不断地被异化,人也不断地被同样的方式异化。人总是在成为非人,物总是在成为非物,赝品和幻象被不断制造出来。
记者:您这次来参加《脉冲反应》的专题系列讨论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姜吉安:我觉得挺好的,艺术家平时都是各忙各的,这样很多人聚在一起的交流不多。通过这样的活动,艺术家被迫将自己的创作和思路暴露出来,对美术馆来说是集中获得了难得的文献资料。交流谈话同时形成一个展览,对艺术家来说也是很有意义的。
记者:再次感谢姜老师做客我们的访谈,希望将来可以看到姜老师来广州办个展,让我们近距离感受您作品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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