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国艺术家去参加威尼斯双年展,如果参加的是主题展,那么威尼斯主办方出机票酒店材料费。如果参加的是国家馆部分,那么每个国家自己出费用。根本没人给你提供酒店。自己到处想办法去租地方住吧。
如今我们这边,政府给的一千六百万,用来做主题展都不够。等于完全没有钱注入城市馆计划。我们这次做城市馆,完全依赖找来的赞助。有的赞助实际上是我个人赠送画作给老板换来的。因此拮据程度可想而知。
再加上新的当代美术馆地处世博园区,周边的酒店很少。主题展的参展艺术家和圆明学园的学生们把周边一切酒店都住满了。东鼎、世和、甚至于莫泰168,都住着主题展艺术家。
我这里每天有艺术家来要求把录像的墙面刷黑之类,艺术家总是企图要最牛逼的场地,最好的器材。不可能每个都满足,难免有人抱怨。但没见有一人抱怨住得差。其中有些是很有名的大师,大家都是起早贪黑地工作。大家是来搞艺术的。
我也可以告诉大家我这几个月来住在上海的是哪里。是上海MOCA的龚明光馆长借给我的五个房间。MoCA在中山南路有一个员工宿舍,离火电站当代美术馆的筹建办很近,腾了5间房间借给我,我和中国美院的学生们挤着住在这里。没有电梯,我们每天工作到夜里三点,要爬楼梯上五楼,筋疲力尽。早上听着高架桥上汽车的轰鸣起来。
在龚馆长借给我这几个房间之前,我也经常需要来上海办事情,为了给双年展省钱,我都是自己掏钱住在汉庭。有一次住在外白渡桥北边,北外滩黄浦路的那家汉庭店。有天晚上在浦东和几个银行家吃饭,企图拉他们赞助。吃完饭他们要用车送我回住处。我怕他们知道自己住在廉价酒店,影响拉赞助。执意要打车,他们执意要送。于是我只好号称自己住在半岛。主要是因为前一阵子某收藏家结婚真的请我住在过半岛。那天,豪车送我在北京路半岛南门下了车。我假装走进去,其实是从半岛里面路过名品店,从东门出来,向北走过外白渡桥去汉庭。路上感慨万千。这就是上海双年展的财务状况,是无数人的牺牲创造出来的点点滴滴的进步。走进汉庭的时候,我告诉自己,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女儿积德。今后我不在了,凭着我做过的一切,不管她走到哪里,到处都有人照顾她的。想到这里,心中平坦,安然入睡。
从筹建办公室到大烟囱下的美术馆,看起来很近,其实等于城里的两站路以上。盛夏的烈日下,走过去走回来就虚脱了。于是证大的沈其斌兄借给我一辆旧别克,用来往返于这一千米路。这里借机会对龚馆长和其斌道谢。大家在上海双年展的画册里面将会看到MoCA和证大出现在鸣谢名单里面,这就是原因之一。
那么,说这些有什么意思?我想说的是,住在汉庭怎么啦?!有汉庭可住很不错了。我去横滨三年展,和徐震、长征董大卫一起打地铺,同一个屋子里拉了一块布帘子,那边住着两个泰国女艺术家!害得我们直开涉黄玩笑:)我去光州双年展,光州还安排我们艺术家住在Motel呢。
我不觉得上海双年展艺术家安排住在汉庭有什么丢脸的。正如我不觉得自己住在汉庭有什么不可以的。除非是为了拉赞助。也没准我那是失策,老老实实告诉人家我就是住在汉庭,那笔赞助没准就成功了。
我选择让城市馆艺术家住在汉庭,重要的原因是他们网点多,统一找总店谈赞助打折,可选择的门店多。他们还能在所有门店设置一个上双的宣传专区,这本身很有宣传价值。汉庭的入住者年轻,和上双的参观者有相当大的重合度。汉庭的互联网接口很好。真的住到很贵的宾馆,反而上网经常要单收上网费。这很傻逼。还是汉庭好。
1996第一届上海双年展的时候,策展人王林在老美术馆的过道里面支了一张床,李向阳去超市里买来牙膏毛巾,王林就这样过了三个月。今天有汉庭可住,很不错。汉庭的服务员不会讲英语,横滨和光州的也不会。
只相信资本主义的人,不会理解这种历史的存在。我们的每个志愿者都已经把个人手中的卡耍爆,而不知道能否顺利得到报销。只相信资本主义的人,不会理解今天的上海双年展的现实。只相信资本主义的人,为了为艺术家争取进度、争取作品的完美实现,我们团队中的姑娘们,每个都被逼哭过几轮。我并不想煽情,问题的最终解决,一定要靠制度的修正,而不是多少个人的牺牲。我们的工作和付出,正是为了实现制度的缓慢转型。这样的机会并非没有,但是这样的机会需要大家爱惜和呵护。按照我的设想坚韧地去工作,上双今后一定能成长成一个伟大的双年展,但此刻,她还不是。离这个目标,我们还有很多年的路要走。我们需要帮助。
但凡我手中还有哪怕一点点钱,决不会对不起远道而来的朋友。但是,不能和我们同甘苦的,无理取闹的,住个汉庭就勃然大怒的,非景观房不住的,把中国当作暴发户来讹诈的,不是我们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