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你说你要到原子弹基地去再现一个蘑菇云,很多人都说NO、NO。今天人家给你200万美金,要你做一个秀。这些对艺术家来说是很不同的挑战,他应该进还是退?评论人会有这样的疑问。其实那个评论人以前是我工作室的经理。她有这种疑问,你的团队其实也会有。你要理解,团队这些人不是拿你的工资,叫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他们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独立的思想和他们的判断。这不就是你想了解的吗?所以当我看到她这么说,是很高兴的。
摄影:吕萌
记者:马文还认为您早年的创作富有挑战性,现在的创作更多的是服务性和娱乐性。
蔡国强:她说我奥运会做大脚印是很能够理解,应该去实现。可是APEC有什么要做呢,她就感到没意思了。一些人会有这样的观点,但我跟他们也点不同,我在国内成长了特别漫长的时间,我对这片土地的情感和责任感与他们不同。当然我有时候也没他们轻松,这也是我的弱点。我家国情怀更复杂。所以我们会争论的,一直会争论,不能不承认有时候我们会存在严重的分歧。在工作室他们都经常跳出来说“我就不认为这有什么价值”。但我还是要用我的道理去说服。
2014年为APEC会议创作的焰火表演
记者乐:当时导演采访她的时候,您知道吗?
蔡国强:当然,导演要采访谁都会跟我讲,他们有时候会问我说,你认为那个人最值得采访的是什么。我也建议他们可以采访一些对我的批评。因为有时候我知道这个人对我哪些做法不是很舒服,不如就去采访他吧。我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所以我有很多毛病的,有毛病才是真实,真实才是有力量的东西,那些虚假的都经不起看,过一个阶段全没了,你看吧。
APEC景观焰火表演草图一部分
记者:您在片中说“现在很多艺术家的创作太商业了,没有原始的冲动了”,不知道您在整个创作生涯里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困惑?
蔡国强:我吗?会啊会啊!像我最近花很多时间在画画,因为我感到现在绘画界很无聊,在绘画上看不到艺术家在提什么问题,但绘画又占美术界市场最大,所有的博览会,所有的地方都在展画,都在卖一些无聊的画,对不对?卖得也很好。这不是很严重吗!但这个事情是那么容易解决的吗?你自己画一画就知道了,所以我也自己画一画,看是不是特别麻烦。我10月份会西班牙的普拉多美术馆办绘画个展,我把自己逼上梁山了,真正展一些好画不容易。
胡志军的《泥塑中国当代艺术史》
记者:片子里还有一段,您去拜访农民艺术家胡志军。您说他那个上下铺才是艺术家的家。可我们知道的艺术家的家都不是那样的。
蔡国强:但是大家别忘了,大量的艺术家还是贫困的。现在的媒体都关注那几个赚钱的,在市场上卖的特别好的,引导着在看那些拍卖的数字。真正有多少人关注和发现一些灵魂上非常有独立精神,苦苦在求索的人?
记者:虽然片中没有展现,但我知道去年您帮助他和其他一些艺术家在卡塔尔策展了。
蔡国强:对。他现在还在做,最近他做了几千个难民的肖像。他农民出身,关心难民,我看他够厉害,对吧?够全球胸怀了。尽管我请他展览,他的作品也没有办法在市场卖。上次我请他展览的作品,也是我自己买下来。因为别人不买啊,那没关系,我可以买,我感觉好。但这个事情,我不知道,如果大量去买,他是不是会做的更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命轨道。
记者:片子最后您做天梯终于成功,了却多年心愿后有没有一种人生圆满的感觉?
蔡国强:没有。有寂寞感,就是这个作品完了,不能再做天梯了吧?但是你有别的梯子,人生是很多梯子组成的。比如说我现在画画,我就经常开玩笑说,是在做一个通往艺术史的梯子。
摄影:吕萌
记者:电影结束了,但您的创作还没有结束,未来会有第二部第三部纪录片吗?
蔡国强:会吧,王家卫也说,老蔡你不要太在意这个影片怎么样,这个是你的第一部,还有很多部呢,改天我给你做一个3D的。我们都是随便开玩笑的。所以不要把这句话当成太现实。但也没关系,人生就是这样,什么东西要来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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