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中国艺术品市场的扩大,中国各城市周边开始涌现出新的艺术区。一夜之间,废弃工厂变成了时髦的798艺术区。再往城外走点,艾未未在草场地村建造了大型的艺术群落。
在崔大白(柏)的请求下,栗宪庭在一块废弃的土地上设计一处艺术区。宽敞的艺术中心可以放映电影,由栗宪庭主管。周围环绕着工作室和美术馆。
2006年,北京市政府宣布在宋庄成立“文化产业基地”,并且筹办一年一度的艺术节。(表述有误)便宜的土地价格吸引来和艺术相关的产业,带来利润的同时也推高了地价。别处的地方政府也觊觎着宋庄模式,崔大白(柏)和栗宪庭之间非同寻常的伙伴关 系也被视为合作榜样。
“崔大白(柏)常说,我俩是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一个有事儿另一个也跑不脱,”栗宪庭说话喜欢讲俗语。“现在不一样了。我俩根本就不沟通了”。
2008年北京奥运会前后,形势开始恶化。
栗宪庭说,政府开始把艺术区视为危险的事物。“警察开始搞检查,审查,关停展览。从那时起,形势一年比一年紧张。”
栗宪庭办的独立电影艺术节每年都会展映尖锐的纪录片,因此总是遭禁。接下来的那几年,电影节和警方玩起了猫和老鼠的游戏,警察关停一处举办地点,他们就跑到别的地方放映。
我2011年参加电影节时,几十人挤在栗宪庭的房子里,投影仪直接投在墙上放映纪录片。
2014年8月,警察和社会人士粗暴地驱散了观众,拘留了栗宪庭和其他几人好几个小时,命令他们不得再举办电影节。到2015年,他们连试都没试,直接不办了。
艺术家Liu Yin在他的工作室。
石头曾经和明明在电影节上放映过电影,她说:“如果继续这样搞下去,电影节肯定办不下去了,这是对文化的极大破坏。这些电影曾经教育和启蒙了观众。如果人们看不到这些电影,那真是很大的损失。”
两个月后,一群艺术家和诗人因为组织支持香港民主抗议的诗朗诵活动而被捕,其中几个人关了近一年才被释放。
“现在这儿的艺术家像冬天里的蝉一样消失了,”栗宪庭用了另一句俗语说,“没人敢说话”。
当我问起关停电影节的事情时,党委书记崔大白(柏)提高声音,坚定地说:“我们坚决反对任何有政治倾向的东西。推广正能量文化和弘扬传统文化是我们的坚定立场。容忍也是有限度的,我们不会在原则问题上妥协。”
与此同时,在周边乡村,工作室和其他建筑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填满了当地政府的腰包。土地价格飙升;艺术家抗议驱赶和拆迁;一些人已经搬到别处。
“宋庄就是中国的缩影,”栗宪庭说:“人们修(?)的太多太快。一切都是为了赚钱,文化是无足轻重的。”
但是目前的快速发展,和即将发生在宋庄的规划相比,却又只是微不足道的。
规划中的北京市政府所在地据说离宋庄只有几公里远。
因为,北京拟定了雄心勃勃的计划,要将大部分市政机关搬到宋庄所在的通州,公务员也得随着搬离。该计划旨在迁移城市中心15%的人口,减缓首都的压力,在2020年将增长的人口限制在2300万。
计划实施后,通州会变成包括北京、天津和河北在内的广大城市带的行政中心。国家新闻机构在一份声明中说,开发将在2017年取得“重大进展”。
虽然计划细节还没有公布,但都在传说开发地址离宋庄只有4.8公里左右。最近新开的一站地铁周围都是空地。我到那儿时,住在附近的外地人说他们正在等待搬离的通知。一座崭新的住宅小区空荡荡的,等着人搬进去住。
其实,还没有发布搬迁消息的时候,房地产投资也已经让通州房价飙升。根据国家新闻机构引用的数据,去年第二季度的房屋出售量增长了140%。
在崔大白(柏)看来,自己最关键的政绩就是要吸引商业入驻和旅游。他说:“这应该会很有益。北京市政府下定决心在北京区域大力发展文化和旅游产业。这对我们接下来几年的发展是一个很大的推动。”
栗宪庭觉得这个大动作意味着他的电影节更加不可能举办了,所以高兴不起来。
“这会对宋庄产生很大的影响。一旦你离政府很近,所有当代艺术需要的实验性,创造力和自由也就基本上不可能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