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亿、2.7亿、3亿,有朋友从拍卖现场反馈来信息说对岸已疯,先是保利香港2016春拍创下中国油画拍卖最高纪录:吴冠中油画《周庄》以1.38亿港元起拍,随后加价到1.5亿港元,最终以2亿港元落槌,加上佣金后成交价为2.36亿港元,创下吴冠中个人作品拍卖纪录,同时刷新中国现当代油画最高纪录,一时间激起绘画圈热议。随后刘益谦龙美术馆2.7亿拿下张大千《桃源图》,3亿拿下藤田嗣治《裸女与猫》,有人惊呼,香港是不是疯了。
其实这也可以看出货币宽松政策已经从房地产开始向艺术品市场传导,但这种点状效应很难改变艺术品市场自2014年以来的整体疲态,而在大的经济下行的背景下,艺术品炒家需要针对几幅代表性作品增加赌注来提振市场预期,从而制造艺术市场回温的幻象,以便庄家出货或者倒手。其中也不乏合法避税的嫌疑,刚刚曝光的“巴拿马文件”就披露了富人们如何通过购买艺术品避税。
有收藏经验的藏家都知道,往往市场低迷的时候,是最适合捡漏的时候,部分藏家会因资金周转以较低价格出让一些藏品,但把行画似的《周庄》炒作成天价,这很大程度是资本的刺激行为,它其实不能反映合理的艺术市场。
所以在第一时间就出现了艺术圈的吐槽:怎么一幅行画就可以卖出天价?艺术策展人梁克刚留言:抱歉!从没喜欢过吴冠中,早年满纸教书匠的装饰趣味,晚年画中充溢轻狂妖气和抖机灵的笔法,相比于他的绘画倒是他的言谈尚能让人有几分尊敬。而把这么俗的一幅画拍出2亿多,说明中国现代艺术的整体水准如何不堪。
从中可以看出它的话题性效果已经达到,如果是选择物有所值的拍品不会吸引如此多的眼球,而往往争议性越大、数字越离谱媒体的关注度越高,这已经成了拍卖行近年来屡试不爽的良药。
《周庄》创作于1997年,从创作的时间性来说,是中国改革后的近期社会,江南水乡,所以把它归入当代油画,但其实与“当代艺术”没关系。该作品是根据吴冠中1985年“周庄”大量写生素描的主题性油画创作,写实与装饰性结合,黑白灰色调,据说当时是为新加坡第一家私人美术馆而作。而对于一幅近似于行画式的作品拍出天价,自然会给从事当代艺术创作的艺术家带来困惑,就吴冠中个人创作来说,他在晚期的油画创作已经没有什么开拓性可言,因为自上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以来,西方各种艺术流派都在国内被实验:表现、新表现、冷抽象、波普、装置等,到了90年代,一批新锐艺术家已经摆脱了形式上的模仿,并开始从中国文化内部与社会变革的矛盾中寻找自己的语言,有大量代表性的艺术家出现。有人或许会说吴冠中相对他同时代的艺术家表现出了他的道德力量,今天的价格更多是对他人品上的一种肯定。不过这种力量主要是体现在他的绘画中期,当很多大家要被迫去歌颂现实、美化权力、掩盖社会丑恶时,他没有加入到这种虚假的“社会现实主义绘画”的大合唱中,而是选择风景写生等,其实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逃逸”而不是对抗与揭示,所以中国现代艺术的整体水准不高而且具有时代的局限性。尽管吴冠中一再批判中国画的“笔墨”没有任何创新,但从油画技法来看他的写生系列作品,同样是描摹自然,它是美术而不是艺术,其实这一点吴冠中有较清晰的认识,他说他们这一代人有自己的局限,当时留法的一批艺术家看不上巴黎的现代绘画,很多是从古典油画技法开始接受训练,徐悲鸿就是他们中的代表,回国后他把古典技法与苏联社会现实主义结合,用以改造中国的美术教学,这种实用性和功能性与推广“无产阶级审美”有关,用集体审美取代个人性审美。而吴冠中个人却喜欢抽象艺术,但在新中国成立后,所有与现代艺术相关的绘画都没有生存空间,个人的独立性思考慢慢被窒息了,所以他说很多的艺术没用,在唤醒民众、批判社会上,所有的艺术家都抵不上一个鲁迅,而悖论的是若干年后,市场却把他的习作当成了艺术品,把他推举为大家,可见艺术品市场也如北京、深圳的楼市,用概念代替需求,也是通胀的前奏。
有批评家认为,这表示中国现代绘画没有扛鼎之作,其实不是没有扛鼎之作,而是由于现有的社会结构与意识形态话语,主流的审美趣味还是建立在集体性审美基础上,他们需要一幅不提供价值判断的作品来代表中国的美术成就而不是艺术成就,而吴冠中多年来的油画实践与重装饰趣味符合当下权力资本心理,在秩序内保持一点点个性,而不是要建构新的话语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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