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3日至26日 ,北京当代·艺术博览会在农展馆开幕,同期,JINGART艺览北京在艺术商场SKP-S举办,位于798的画廊周北京向公众开放。北京各区共有超过140个展览任君挑选,除了本地艺术“老炮儿”,来自全国各地的艺术圈人士,纷纷涌入,过起了“北京时间”。
两天前,北京当代艺博会现场开启一场直播,引爆社交网络——“黄渤来逛北京当代啦!”而更令观众惊喜的是,“渤哥”这次作为北京当代特邀艺术家,首次在现场展出5件作品。
黄渤与他创作的作品,北京当代艺博会现场,2024
黄渤与北京当代的缘分要追溯到5年前。2019年,他的摄影装置作品《忘不了》参加了公共艺术单元,引发了热议。而在过去的5年间,黄渤把艺术创作当成是演员之外的严肃事业,开始了摄影、雕塑、装置等不同媒介的艺术创作形式,探索了玻璃、黏土、透明材料、陶瓷的各种可能性,维度不断拓宽。
我们在北京当代博览会现场专访了黄渤,听他分享今夏的法国电影与艺术之旅,如何把在青岛的成长记忆融入创作。在展会现场,我们也见到了北京当代艺博会联合创始人/艺术总监鲍栋,一起边逛边聊。
周五下午,小雨中,黄渤一身简单的白色T恤和黑灰色休闲装,出现在北京当代·艺术博览会现场,看起来十分随性。黄渤与北京当代艺博会联合创始人/艺术总监鲍栋是老相识了,两人一见面就热火朝天地聊上了。
走进展会现场,黄渤不断引发现场观众的围观。黄渤也极为真诚且敏锐地分享着自己对当代艺术的观察,时而也蹦出非常接地气的金句。早在2019年,他就第一次参加了北京当代的公共艺术单元,而一次性在艺博会上展出5件作品,这对于黄渤来说是第一次。
左:黄渤与鲍栋在北京当代艺博会展馆门口;右:北京当代艺博会现场,2024
黄渤:今年“北京当代2024”的logo,像是用泥捏出来的?
鲍栋:我们今年的主题叫“凝聚”,所以设计师朱砂就用纸黏土做出了又像书法,又像“土的凝聚”的这种感觉。
艺术家邱炯炯所画的《一出好戏》海报,从左到右分别为黄渤、舒淇、张艺兴
鲍栋:你还记得第一次来北京当代是什么时候吗?
黄渤:我记得最早是在2018年,正好我们的电影《一出好戏》上映,是艺术家邱炯炯给我们画的海报。他给我们画了舒淇还有张艺兴,我们每个演员的海报,现在还在我家里边。
鲍栋:我记得2018年也是北京当代举办的第一年,因为当时我觉得北京特别需要一个与其城市定位和文化传承相匹配的当代艺术博览会。2018年的时候,北京当代艺博会只有4个单元,如今已经发展到了10个。从2018年到2024年,6年,北京当代相当于从一个婴儿成长为一个“小学生”了。渤哥你作为创作者,也跟着我们一起成长。
黄渤作品《忘不了》,北京当代艺博会展览现场,2019
黄渤:我记得北京当代艺博会第二年,2019年的时候,我就来做了《忘不了》的集装箱作品。
鲍栋:当时我记得你经常在业余时间自己摄影。这个作品是从《忘不了餐厅》的综艺中延伸出来的,当时你的这件作品作为公共艺术在我们的展览中呈现,特别受观众关注。你当时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呢?
黄渤:“大”本身是一个强调,比如放大的照片。包括巨大的集装箱也是一种在体积上的强调。老人的照片,我把它的边缘做了像是渐渐地浮现或者静静地消失的形态,模拟的就是阿尔兹海默症的老人记忆、生活逐渐模糊消失的感觉。
鲍栋:作品很让人感动,可能当时你做的时候并没有想这么多,但这类的作品我们艺术届其实叫“社会介入”,是很观念型的作品,对社会现象有观察,又介入其中,作品会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力。
北京当代艺博会展览现场,2024
常青画廊展位,北京当代艺博会展览现场,2024
空白空间展位,北京当代艺博会展览现场,2024
鲍栋:走着走着,我们就到了今年的“最佳展位”——空白空间画廊,是昨天我们的5位评委刚刚评选出的。这个展位上展出的作品,来自艺术家钦君,他用的全是新材料和3D打印技术。他是在用自己的想象力,模拟在实验室的台面上培养植物,与植物吸收养分的过程。
我就想到,做完《忘不了》之后,你也从摄影转向了更多材料和媒介的运用是吗?
黄渤:对。我对各种材料都有尝试,3D打印我也有试过,还用它做过作品的小样,后面也想要更多地去尝试。因为这种打印技术还是有它的便利性的,尤其是对于复杂结构,其他的技术无法达到这样的效果。
魔金石空间展位,北京当代艺博会现场,2024
鲍栋:我们刚刚经过魔金石空间的展位,我记得你2018年还收藏了一张艺术家梁伟的作品。
黄渤:我这几年陆陆续续地有收过魔金石空间代理艺术家的绘画、雕塑,基本上每次来都有收获。
星空间画廊主房方(左)与黄渤(中)、鲍栋,他们身后为艺术家鞠婷的作品
鲍栋:你刚刚谈到的艺术家邱炯炯,就是我们这次的参展画廊星空间代理的。画廊主房方是美院毕业的,之前在中央电视台主持一个节目叫“美术星空”,我们大学的时候都是看着他节目成长的。
他自己是“斜杠青年”,所以他的画廊就成为了代理最多“跨界艺术家”的空间,比如新裤子乐队的庞宽,他作品也是星空间代理的。
黄渤:今年这件是鞠婷的新作品吧?我记得我早年买的时候,她的作品价格还比较低。
鲍栋:你收藏的节点非常好,现在可能跟当时比,已经是5倍的价格,也证明了你的眼光。
邱炯炯,《少年心气》,2023
鲍栋:房方特别有意思,当时还经常去各大院校“挖”艺术家。之前帮《一出好戏》画海报的邱炯炯,这次的新作品有了材料上很大的突破,使用了铝板,一种完全没有吸附能力的材料。
黄渤:我看到颜料就像是油渍一样浮在铝板的上面。
鲍栋:这就像是所谓的川南口味的椒麻火锅一样,“重麻重辣”。用这种底板,你可以看到一些金属的反光,能够让涂鸦一样的划痕留在上面,闪烁出来一种金属的质感。
黄渤,《Breaker.激浪》,2022 北京当代艺博会现场,2024
鲍栋:你这次在现场公共区域展出的这件大作品叫做《激浪》(breaker),当时怎么会想到做这样一种形状的作品?
黄渤:其实它就是像是一个东西投进水里,溅起来的水花。
黄渤与高艳津子合作的装置现代舞剧《谈·香·形》,2023
黄渤,《Breaker.激浪》,2022
黄渤:当时我和北京现代舞团的总监高艳津子合作了一个舞剧叫《谈·香·形》 。舞台上有水,用的就是这个装置。你现在看这里边,应该还有舞蹈演员的痕迹。好多女演员看到这个就非常喜欢,就问我到底说这能不能有的买(笑)。
黄渤与高艳津子合作的装置现代舞剧《谈·香·形》,2023
鲍栋:这是一种什么材料?透明得跟水晶一样。
黄渤: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种透明的树脂,但是需要进去到窑炉里面烧制完成,这是我最近几年一直比较喜欢用的材料。
鲍栋:你怎么会想到用这种材质创作的?
黄渤:这其实跟我小时候的视觉记忆有关。我在青岛长大,小时候爱去海里游泳,从这种材质中看出去,就跟我在水底下看到的世界非常像。
我也尝试过玻璃,但玻璃太重,很难吹制,且如果是这么大的体积非常难加工。而这种透明材料现在呈现的样子很像玻璃,它本身也非常多变,最奇妙的是,你把它弄到水里面,就找不到它了,完全隐身。
鲍栋:“透明”其实是一种现代性材料语言,从1850年第一届英国世博会的水晶宫,到今天随处可见的玻璃幕墙大楼,透明性不仅是功能上的考虑,更体现出了一种美学语言,及至背后的现代性哲学。
黄渤为作品起泥稿
黄渤在北京当代艺博会现场的E17展位,2024
黄渤,《They 立》,2023
黄渤:这件《激浪》其实本身是一个浴缸,这中间是有排水的。做这个作品之前也是先做泥稿,再翻模。
和《激浪》同样材料的,还有我的另一件作品《立》,我在里面埋了蕾丝,在视觉感受上,就非常像在水底世界看到的水草。我特地到欧洲去找了那种老式的拓版,还做得缺了一个角,让整个作品看起来有些不稳当,是脆弱,但同时也是坚强的。这是一件女性主义的作品。
黄渤作品,《浊浪》与《人造像素》,西海美术馆《向海回归》展览现场,2024
鲍栋:所以这件作品里面材料都是嵌进去的?
黄渤:对。为此我做了很多次实验,大概有上百次,该怎么往里面放不同的材质——布料、木头、金属等等。
我在西海美术馆现在有一组作品叫《浊浪》,造型是翻花的浪头,里面裹满了塑料垃圾。这源于我小时候的记忆——青岛海边污染严重的时候,我可能高高兴兴一个猛子扎进去,站起来的时候,可能身上就挂着塑料布。
黄渤,《Drop 迸绽》,2023
鲍栋:这也是一件透明材质做成的冰桶是吗?就像一滴水溅落起来的样子。像是《激浪》的缩小版。
黄渤:这既是一个冰桶也是一件花器,甚至我觉得你往里面放那种颜色非常明亮的新鲜水果也会非常好看,有各种各样的玩法。
黄渤,《曾经青涩》,2023
黄渤与他的铜雕作品《曾经青涩》
鲍栋:你还做了铜雕作品。
黄渤:这个铜雕其实有一整套系列,还有很多别的形象,一些半身、全身像,我是故意做得让它变了一些形,名字叫《曾经青涩》。其实我们能够看到它的脸上,肌肉结构已经不像年轻人那样平滑平顺,给人还是留了一些想象的空间。
黄渤与他的作品《6-3-1》,图为不打光的状态
黄渤,《6-3-1》,2024
鲍栋:这边这个石头的雕塑,是你最近的新尝试?
黄渤:这其实是一件有点儿“自嘲”的作品,它其实就是一块未经加工的石板,唯一的加工就是给它装裱上的框。它有点像在分裂的细胞,像一场孕育。我给它加上了打光,这个打光的方式很有趣,模拟了很多古典的西方绘画,从底下打光的传统。
鲍栋:所以也可以说,作品表达了并存的各种理念、主义。在当下被挤压,被吞噬,甚至在压力下开始裂变与分化。
黄渤正在调整作品《浊浪》
在北京当代·艺术博览会的现场直播结束后,黄渤离开乌泱泱的人群来到VIP室暂坐,我们笑着对他感叹“人可真多”的时候,他笑笑,“这是我出门的常态,我其实已经很习惯了,所以创作艺术的时候我只有一个人,那种体验变得很奇妙。”
我们也试图向他提问:演员、艺术家两种身份,如何以不同的方式互相滋养着它?未来,还有什么想尝试的作品、新的艺术身份?......
以下为黄渤的自述。
黄渤在法国参加电影节活动
我这次刚从法国回来,待了10天。前面是中法电影节和戛纳电影节,结束之后马上直奔巴黎,探访了法兰西艺术院一些非常有成就的院士级别的艺术家。
我去到他们的工作室中,其中的克洛德·阿巴吉院士是一位雕塑家,已经90多岁了,依旧在创作。因为前几个月他的太太去世了,他也很悲伤,中间工作停摆了几个月。但后来他振奋自己的方式,依然是创作。
后来我们又去到让·安哥拉院士与他太太在乡间的一个小别墅里面。正好那天天气又好,一片一望无际的田野,路边开着小花,我们在开去找他的路上,就被周围的环境震撼得一塌糊涂。
他们夫妻俩说,有时候创作没灵感了,就出去溜一圈回来,就又能继续创作了。
黄渤与艺术家让·安哥拉
安哥拉的爷爷也是一个非常有名的雕塑家,跟罗丹大概当时几乎齐名的艺术家,所以他算是出身艺术世家。
在那儿跟他交流的时候,看到有雕塑泥,我们就不约而同地拿起了泥——我给他捏了一个他的样子,他也给我捏了一个我的样子(笑)。
黄渤与安哥拉为彼此捏的泥塑
对于泥塑的喜爱是我开始做艺术的源头。
这尤其要感谢乌尔善导演,因为他拍的都是大片,每一个镜头在那等的时间比较长,就有时间可以在片场来回捯饬,我没事就晃到剧组里做道具的一些艺术家工作室,觉得很有趣,他们就给了我一些工具,一些雕塑泥,我就慢慢开始自己学着雕了。
现在我在片场,也经常会带一些雕塑泥,有条件的话会摆个小画板,等待的时间,就坐在那儿画画。
黄渤正在做泥塑
绘画也好,雕塑也好,我觉得是一个自己跟自己聊天的过程,很多想法不用约束,不用委曲求全,就完全纯粹的把它做出来。
这跟我之前作为一个演员的职业非常不一样,因为要执行导演的创作意图,剧本给你是之前就写好的故事,是一群人的创作结果。所以,这种独立创作的体验对我有很大的治愈力量。
黄渤在巴黎
演员和艺术家这两种身份之间,也存在互相滋养。我在很多电影工作中,对于人物的那些揣摩,对于后来开始做这些具体形象的雕塑来说,其实有挺大的帮助。
前一阵子还有人过来说,让我演一个画家。我心里想的是:最起码之前已经体验过生活了,就不会差太多,不像是装的。
之后,如果有机会可以尝试策展人甚至其他艺术身份,我也都会很开放地接受。
我挺高兴的,到了这个年龄,感觉老天爷又给你开了一扇小窗户,照进来七彩斑斓的光。窗户里边看到的风景跟以往都不太一样,就很有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