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宝藏网 2011/6/9 14:04:23
另载于《美术界》2011年第6期,第20页
朱叶青的艺术创作将成为中国艺术在未来的指导性风向标。
他是艺术界少有的思想家,今天的中国艺术界,有独立思想者凤毛麟角,中国的艺术应该是思想的表达、物化的实践、视觉的证明,所以,朱叶青作品的深邃内涵完全是基于对中西方文化深邃理解与了然的通悟。
通悟,来自于朱叶青对中西方文化的整体关照,也来自于对自我心性的关照。基于理智和人格,他企图在当下守望东方人文价值观,用他的思想和行为来固守,在我看来,他的思想不是个人主义的,和那些偏激的探讨国家权力、民主政治或艺术阴谋的思想者相比,具有更明显的民族主义,更准确些,是带有更为真切的民族情怀,这种情怀使他在张狂和刚烈中始终不失温柔与宽容。
此间所谓思想,决非艺术界近二十年流行所谓观念,在我看来,大多所谓持观念者者,不外乎囿于艺术断面的盲人摸象或者干脆就是谎言,悖论和伪命题充斥于中国当代艺术语境,这里的“当代”只是一个时间概念,在文化时间的长河中,可以作为瞬间来理解,这瞬间中国的理智、智慧和审美都晕厥了,或者是灵魂出窍了。
中国历史原本就是一部承受外力的激荡史,在腥风血雨波澜壮阔到天下共和一派太平的轮回中,对抗的民族英雄和反讽的思想精英都显得有些滑稽可笑,有宋元明清民国当代的杭州西湖当然可以申报世界遗产,毕竟,西湖还是西湖,西湖一样的中国可以包容化解任何外力,正所谓“问渠哪得清如许,唯有源头活水来”,源头活水正如中国文化的根基,或者是汉学家施舟人所谓的“中国文化的基因库”,用朱叶青自己的话说,那是“记忆”,“藏匿于骨子深处”的文化记忆,既有记忆,梳理唤醒即成当代人文的使命之一,这是百年来新儒家们的方向,也是朱叶青的创作动机,其中多少带有些精神考古主义的意味。
朱叶青长达30年的艺术考古生涯几乎涉猎了中国古代艺术的全部,这足以使他堪称中国艺术的“活词典”,上山、入地窜胡同的田野式考古行走在我看来正是关于中国文化记忆的寻找,行走超越了坐忘心斋,考古也超越了简单的类型、风格和时代,与“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找东西”书斋文人或坐拥可凭西湖之豪宅标榜寻梦古意者不同的是,朱叶青居然是以一介卑微之身躯,去探寻中国艺术的记忆,在他的视野中,陶瓷、漆器、琉璃、青铜、石刻、纸本无不蕴涵水墨气韵,山水清音,这样的气韵蒙蔽太久,几近消亡了,拂尘是快乐的期待,灵光显现足以让人心激荡。
身体力行也是东方式的修身与内省,漫长的内省中,知识与智慧交织,逻辑与直觉互渗,痛苦与快乐共饮,放逐与自控张弛,直达真实,几近透明,象黑釉茶碗的釉面,星空或深渊般的透明,释然而开阔,一个灵魂在荡漾,象鱼、象鸟,他绘画中的形象。
我们大可以关乎中国文化景象这样的宏观叙事的角度来阅读朱叶青的作品,照此逻辑,得鱼忘筌,水墨不再是水墨,山水不再是山水,而是东西狂风交错形成的文化锋面的名喻。
这样的名喻来自北宋张狂却持有天下观的米芾,其江山无尽的全景般人文观照印证了“吾心即宇宙”的哲学思辨,使“卧游”得以从物化的旅游或形式绘画的山水转化为心之外化或精神所向,就此点而言,中国水墨误读或者干脆遗忘米芾的墨戏长达千年,从南宋起就蜕化为斗方间情调文人的笔墨游戏,或借笔墨而非山水之名成为个人主义逃禅的口实,典型者如赵孟頫、董其昌,笔墨与山水或物相的分离正如名与实的分离遮掩了世界的现实的同时,将笔墨圈入了技艺的藩篱,失去了可分析的对象,也将艺术的人文悬空。
绘画成为朱叶青的艺术考古报告,大幅度流动和对比的水墨晕染构成了形式的主体,宏观的叙事形成序幕,无机的山水云的墨韵与带有生命特征的草木用笔共存的同时,也构成了一个上文提及的力量交互的锋面空间和一场带有禅机的对话,作者或身涉其中或置身事外静观景象之变。苍黄氤氲中,水墨书写或电脑构成的鱼或鸟或象幽灵般游荡,或干脆死亡成为为化石,它存在过,或等待因发掘而存在。此间的阅读形成了文化建构的可能,追踪和分析早已远离了物化山水景象的游览、形象趣性的辨识和水墨肌理的单向度品味,于是,朱叶青的创作成为发掘与修复,关于中国艺术精神的发掘与修复。相似的艺术文本赵无极曾在巴黎撰写,企图以古老东方神秘主义感悟的方式诠释当代西方,成为抽象表现主义的东方形式版本,赵在国立艺专的同学吴冠中在封闭时代也以此法作大胆尝试,却终因文化语境的缺乏而不脱装饰和情调的嫌疑。
朱叶青的作品,山水清音的延续不止笔墨或技艺的延续,更是彰显思想的手段的延续和思想的显现,在大多数沉默的今天,这样延续实属个案,希希之声中必然有些孤独和悲怆,正如其水墨山水中一直在对抗枯木或孤树,或许,在他艺术生命的行旅中,体验悲怆是快乐逍遥的,自然,也是审美的,他是天生的艺术家。
中国美术学院教授 王鸿
2010-11于杭州雨坞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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