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知道“艺无涯——周思聪、卢沉艺术回顾展”是因为要去深圳，参加好友“张智重书法展”活动，有机会在深圳待上两天，便联系上何香凝美术馆的周绵常，她是此“艺无涯”展览的执行人，22号才开幕，我确定25号上午会有空，想去看看这个展览。虽然之前在北京、南京，也看过周思聪和卢沉两位先生的艺术作品展览，似乎这个展览给予我的印象更有意味。我对于周思聪、卢沉两位先生并不陌生，而且很敬重他们。可以想象，在过去50年以来的中国画坛，他们是很重要的画家，因为他们在艺术思想上的引领，使得当代中国画坛显得多姿多彩，也由于周思聪、卢沉先生各自在艺术创作上的成就吸引着我，便一次又一次去与他们的原作相遇，感受他们那份真挚的艺术情感和人格力量。
4月25日上午，如约来到何香凝美术馆，见到大海报，周锦嫦陪我观看。回顾展一共8个展厅，是何香凝美术馆所有的展厅。此次全方位地推出，以不同的展区来分辨不同类别的作品，整个布展建筑空间跟画非常搭配，颇具味道。其中年表文献和作品陈列穿插进行，还有一处观影区，可以细细品味艺术家的心路历程。展览开幕其间，何香凝美术馆蔡馆长对此次展览有评价说:“周思聪的艺术创作既见证了20世纪中国画发展、变革过程中的重要节点，也是她个人生活及内心情感对于所处的社会环境不断变迁的持续反映。对于卢沉而言，艺术是一条永不止境的而且充满矛盾的路。他先后在中央美术学院附中和中国画系执教30多年，尽心尽力，尽职尽责，特别是他敢于挣脱旧日窠臼的勇气深得年青们的钦佩。他曾在作品上《自画像》中题到，寿有限、艺无涯、朝朝暮，东涂西抹，洗笔弄墨，数10年未成正果，何处丹砂，白发依稀始涂鸦。”这段文字饱含着对卢沉艺术的深情，让人感慨。
当年，卢沉先生提出:“主张中国画的现代化，绝不是要求我们去步西方现代派的后尘，而是要求扎根于民族独特的创造。”等观点，卢沉先生自1987年秋访问法国之后，有了这番言论。对于周思聪先生而言，80年代的艺术创作，她从主题性创作转向艺术语言探索，找到了四川凉山彝族自治州，那里的凉山族民给予她绘画上的灵感，这段经历是一个划时代的状态，其学术意义非常丰富，其在现代水墨探索里也具有启发性价值，在多个维度上实现破壁、重构和衍生，其开拓意识与探索路径在今日依然延续。
另有几位参加展览开幕式的同仁们，对周思聪、卢沉两位在中国画的贡献和当代人物表现领域里面开拓新意，深感作品背后真挚的人文情感和崇高的艺术魅力。1999年，何香凝美术馆曾经举办过一次“周思聪艺术回顾展”，当时的艺术展示还不如今天，而本次展览这样一种呈现，内容丰富，北京画院珍藏的周思聪、卢沉两位画家各个时期的代表作86件/套，包括周思聪、卢沉共同合作合作大型组画《矿工图》及相关资料，还有周思聪晚年的《彝女系列》和《荷花系列》中的代表性作品，还有卢沉代表作《机车大夫》和都市人物探索系列和书法作品，展现了两位艺术家在各种探索中国画现代化的历程，也为后世提供了多样的选择。比如我们看到一幅周思聪画《李可染画像》的作品，其稿证明了她对李可染先生的那份敬意，形神兼备，虽然只是用的白描式勾画，但李可染先生生活里的形态着实被呈现出来，通过画板、手杖、眼镜与头发，非常传神，堪称佳作。
卢沉 机车大夫 135*269cm 纸本设色 1964年 北京画院藏
周思聪 李可染画像 31.5*21cm 纸本水墨 1989年 北京画院藏
周思聪受李可染先生的影响，也曾经画了非常多的山水画。其实，这次也见到了她的《雾泊》山水作品，很是耐看，简单地几艘小船，在云雾中生成，仿佛至于仙境。在自然里，这样的景色，往往是在江河湖泊的幽静处，无人迹罕见的现场，这是自然造化里的净土，此稿突出了笔墨悠然之下的心境，写出了山色空蒙，极富自然的感受力，造得一片悠然忘尘之境。其实，周思聪长期在李可染先生的引导下写生无数，但这一幅小品画，似乎是她诸多山水画稿中最为接近她理想中的山水画，这种甜淡虚无的表现方法，与她的《荷花系列》的格调是一致的。
当我在最后一个展厅里，看到她所呈现的《荷花系列》，是为自己表现心性的真画。所谓真画，就是一种心画，不似与大幅尺的创作，也不是戏笔戏墨中呈现品位气格，在寂寞中呈现出的那种气氛，是一种无尽的想象，在浓淡之间，在空白之间，在意象中得到一片宁静，而且每一幅的构图却不一样。多数《荷花图》里的荷花，是印象里的淡彩，是无彩与水、与墨的一次次交融，是一层一层的自然显现，作为周思聪生命最后阶段里的最大慰籍。那些看似不似的笔墨之妙，表达出一种大爱、善意和慈悲，人间大爱是可能被呈现的，与大场景大创作截然不同，是对个体生命理解之后清泉般的涌出，以一种细腻的手法和开合气局、柔情似水的温素雅致。那些淡荷、墨荷、雨荷、春荷、夏荷，便是她的一片净土，是她人生境界的高地，水与墨帮她化解身体病痛带来的伤害，同时，是她艺术上最贴近个人精神品位的一种表达，她不再是大画家，不再是女强人，不再是女性艺术大师，而是她自己，以及对人生体悟出的境界和格调。她借荷花题材疗愈自我，释放内心。
周思聪 荷 49*55cm 纸本水墨 无年款 北京画院藏
周思聪 荷 66*49cm 纸本水墨 无年款 北京画院藏
我们再看卢沉的《风雨近重阳》，此幅可以代表卢沉创作上最有特色的作品。所谓中国画现代化的思想引领着他在水与墨、形与色，平面与空间许多构成元素里找出一种可能，这些常态化的人物造型，在不同时间和不同空间里的主观安排和勾勒成一幅彼此相关联的新构图，而且有着与西方立体派和野兽派不同的东方文雅情韵。这是他在上世纪80年代最着迷的一种状态，那些原本的自然人在此幅画面里变成了相互关联的语言符号，这是他之前画中国画人物没有实践过的方法，他这一思考打开了一扇门，引导出像田黎明、朱振庚，刘进安，张培成、姚鸣京、杨刚、申少君、王彦萍、武艺、刘庆和、李津、雷子人等年轻一代人对中国画新语言探索的潮流，正如他自己所说:”我不反对题材的更新，但是一幅画有没有现代感，并不取决于表现的对象的更换，而在艺术作品本身是否具有现代人的思想情感、审美要求。即使是画古典人物，也可以有现在的情趣，无论是立意、笔墨、造型、构图、艺术处理，都可以看出现代人的之手；相反，即便内容是新的，表现形式老一套，并不等于是现代化。”而类似的作品还有《提笼人像稿》《雨》《官园鸟市》等还都特色，画中的人物宛如一幅幅版画的拼贴，形式感和笔墨的趣味极强，但笔墨的书写稍有减弱。这样的构思，自然与古画的画法拉开了距离，比如作品《清明》，就达到了一种非常有个人或现代意味着的画法，这也是卢沉作品中最具代表性的一件，开拓出现代生活方式入画的先河，图式语言让人耳目一新，提供出一种中国画现代化的样式，其中的汽车、人物、雨伞，行色匆匆的画面令人动感。
卢沉 清明 133*133cm 纸本设色 1990年 北京画院藏
另一类作品，比如《涂鸦图》是卢沉画作里最为超前的一些手法。跋文说:“学画数十年，始悟老子道德，进道若退，妙真何意，涂鸦图。”又跋:“不要局限在“中国画”的立场，站在现代基础上，从整个人类艺术发展的高度看，画种的界限、民族的界限、地区的界限都可以打破，唯一必需的是情感、个性、创造。”而《涂鸦图》造稿，就是一种打破，其相中无相而得大相，以情感注入，表达宣泄之意，情感饱满而热情，进入自我状态。而作品《无题》也更有特色。
卢沉 日课小稿 23*23cm 纸本设色 1997年 北京画院藏
卢沉 官园鸟市 35.5*34cm 纸本设色 1991年 北京画院藏
卢沉 官园鸟市 58*52.5cm 纸本设色 1989年 北京画院藏
从观众的角度来看，两位艺术家个人的艺术人生和作品的艺术高度吸引了我们，他们的艺术实践就是一个时代的缩影，也是一个艺术家与时代关系的佐证，一个时代因为有这样艺术家而显得有力量。周思聪、卢沉他们个人的艺术实践，其价值也在于探索和开拓的精神，这种精神是一种时代的象征，展厅里许多作品也是验证。
在一个不长的观展时间里，我所感知的气质是高尚的，无论是周思聪作品里那并存的坚毅和绵柔，还是卢沉笔下文字彬彬与开拓思维的呈现，都成为我此次观展中最为欣喜和开怀的理由。阅读艺术作品本身是由许多因素构成的，所谓艺术的功能，以及丰富的艺术语言，他们俩各自的艺术语言中既具有共性，也有各自的心性传递出来的个人风味，那些他们笔下的人物、花卉、意境、意象的元素，都将成为时代印记留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我感觉，这里是关于一个展览和一个时代，一对夫妻艺术挚友的故事。正所谓:艺无涯”的确是一种精神，一个永恒的主题，对艺术家和艺术创作均是一种标志和方向。我也通过这次观展来提升自我，崇敬这两位艺术家对艺术和对人生给予后学们的影响。或许一切都是天意吧，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虽然之前在其他地方也看过几次他们的作品，却没有今天这样对这个展览的深刻印象，感动依旧，形色归于品格，白云悠悠，在宁静的展厅里享受高雅圣洁的艺术品给予的洗礼，是一种幸运，也当作一种仰望。此一记。
2023年4月29日
子游于杭州萧山
周思聪 长白青松 112*95cm 纸本设色 1973年 北京画院藏
周思聪 抗震小学第一课 135*121cm 纸本设色 1976年 北京画院藏
周思聪 风雨夜归 68*66.5cm 纸本设色 无年款 北京画院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