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杉本博司与他的关键词

时间:2012年06月04日 作者:王隽 来源:经济观察报

    关于日本摄影家、当代艺术家杉本博司,喜爱他的人对他的一切了若指掌。杉本是一个乐于表达自己的艺术家,且口齿清晰,思维流畅——并不是每位艺术家都能做到。这让他的经历一如作品般坦白。
    面对这个纸面上的“熟人”,已经被业界公认的大师,若刚好有合适的场合,可以在一旁观察忽然闯进他艺术世界的陌生人对作品的反应,何乐而不为呢?
    5月12日,周六,北京的798艺术区外停满了旅游大巴。这位“日本国宝级摄影家”的中国首展在佩斯北京举行时,游客们带着孩子和父母,与圈内人士一起涌入展厅,原本开阔的空间一下子摩肩接踵起来。
    在悄悄跟随几拨游客之后发现,他们对“纽约自然博物馆”系列与“闪电原野”系列最感兴趣,观察到他们被打动的方式很简单:与作品合影,驻足,难得地保持安静。而从他们教导小朋友的话语中听出来,他们不了解照片的拍摄工手法与摄影家的初衷——就像新作《闪电原野》,不听讲座很难猜到这些“照片”的创造过程并没有相机的参与,而是艺术家手持40万伏特的电极在胶片上烙下的痕迹。但这些沉默的、构图简洁的作品依然打动了一无所知的陌生人。
    我们无法一一了解这些黑白影像吸引人们的原因是什么,但可以从它们的创造者身上找出一些关键词。
    静止与简化
    杉本博司从未拍摄过活物。
    在他8×10的大画幅镜头里有世界各地被地平线分隔的海与天、为研究三次函数由不锈钢制成的如雕塑般的数学模型、远离城市与人群的已经废弃的剧院、完全看不到周边环境的孤立的建筑物、朝阳升起时的日本京都妙法院三十三间堂中1001座佛像……即便是动物系列,也是博物馆里的标本。
    大多数被摄主体都形单影只地呈现在画面上,毫无生气,却充满不能抗拒的吸引力。
    展览中看完《海景》即走到白墙尽头,这给观众提供了更密闭的空间,他们拥挤在这个区域里久久不散去,只为等待前排的人们离开,才能与作品面对面。某些时候艺术市场上以价格投射出来的价值可能是准确的,杉本是近两个世纪以来的亚洲摄影家中成交价最高的,为他保持这一纪录的就是《海景》系列,297,590美金。《海景》中的“博登海”,曾经被U2乐队用作唱片的封面。
    上个世纪70年代,大学毕业的他开着大众房车穿越美国大陆,从洛杉矶来到纽约,租一间小公寓。交不上房租时,就用那辆房车当摆渡车载客。“一天挣75美金,其他的时间都用来看书。”适逢极简主义在美国盛行,杉本博司不能幸免地成为了被极简主义震撼的一代。在年轻的时候被某种鲜明的艺术思潮击中,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它可能影响终身。
    时间哲学
    摄影师都在与时间相处。
    布列松与他的信徒们只拥抱瞬间。他相信:“生命是随时在变的,有时景象一消失,你就无能为力了。你不能求别人:‘拜托再笑一次。把刚才的姿势再摆一遍。’”
    这可能是杉本不去拍活物的原因。他要做的是延长时间,或者说表现时间的痕迹。这不是谁的臆断,而是他重复多次的理念——基于对“远古人类看到的世界与现代人看到的是否一样”这个命题孜孜不倦的探究,他很多次谈到对记忆和时间的流连:“我拍摄的是物的历史……我的艺术主体是时间。”
    时装摄影大师赫尔穆特·纽顿说:“知识分子热衷于讨论摄影的意义,于是摄影师按下快门的手越来越犹疑。可能导致摄影两极分化,到最后只剩下新闻摄影师和哲学家。”纽顿没想到后来诞生了“哲学摄影家”,这个名头被评论者冠在杉本头上,他未反驳。
    为他“哲学”的一面举例:《剧院》,艺术家把曝光时间延长到整部电影放映完,最终成像的是一个空荡的剧院、空白的屏幕。从而彻底地与强调瞬间的摄影师划清界限。——对于这一点,仁者见仁。
    他还通过收藏各种古怪的物品来与过去的时空对话。从日本古董到几亿年前的化石、掉落在地球上的月球陨石碎片以及当时被陨石砸中的汽车的碎片、装着古埃及猫的木乃伊的盒子、传入日本的唐朝丝织品、18世纪法国解剖图、阿波罗15号宇航员航空食品……这位“怪叔叔”在此行唯一一场讲座中不像其他艺术家对照着幻灯片讲述作品,而是讲自己的收藏,你大概就能体会“收藏时间”于他的意义。
    马远、牧溪与塔尔博特
    这三位是他非常喜欢的、影响他很深的人。
    杉本毫不回避自己的创作受到了南宋画家的影响。“北宋的山水画比较厚重、大气,和后来的泼墨山水有些接近。南宋的山水画比较单纯,几乎是单色的,对局部风景的细致描写,但表达出来的意境却更加深远。”
    画家牧溪的《八哥图》启发了他在自然历史博物馆中拍摄的鸟类作品;在拍摄《海景》系列后,杉本接触了马远的绘画,对于古代画家与自己对有同样细腻的观察感到惊讶。
    生的比马远、牧溪较晚些的塔尔博特,是英国化学家,卡罗摄影术的发明者。杉本对塔尔博特怀有敬意。“摄影不是艺术,也不是一种媒介形式,它只反映塔尔博特对绘画缺乏信心。”听到这种说法,杉本变得“自我膨胀并野心勃勃”,他在个人的纪录片中强调:“我要推翻这种说法,让世人震惊。”
    在这次展览的前言中,杉本写道:“卤化银摄影和它170多年的历史在数码图像的巨浪冲击之下,已逐渐淡入遗忘的角落,这使我突然生出一种形单影只之感。但尽管如此,我必须承认,在这片已被遗弃的阵地上独自固守,对我而言其实更像是一种享受。”
    新作《闪电原野》没有相机的参与,但胶片与周围的一切都在参与创作——因忽然而至的雨改变了的空气湿度、冬天的静电、浸泡胶片的盐水的浓度、充电时间的长短、烘烤银杏果的平底锅这样的“新导体”都在参与创作,它们改变着电极触到胶片那一瞬间图像的形成,也造成独一无二的瑕疵,艺术家对这些自然发生的变化欣然接受,因为“它们描绘着世界上不断涌现的新的生命形式”。

           

责任编辑:刘倩去阿特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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