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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 · 那些人 · 那些事——圆明园画家村(下)

时间:2024年10月31日 作者:李晏 来源:西局书局

 

1995年之后,圆明园画家村从地理版图上消失了,但在许多人心里,它一直存在着。

之后几年中,在不同场合,陆续认识了一些曾经在圆明园画家村住过的人——洪启、王光利、庄红、孙若琼、尹丽川、秦思源、徐志伟、严颖红,有些人会主动提起圆明园,有些是这次为了写稿查资料才意外发现,比如王光利、尹丽川和秦思源。
 
1995年夏天,张广天去北京科技大学办一个音乐讲座,帮他忙前忙后的是个圆脸大眼睛的男孩儿。讲座结束,张广天、我、科大的丁老师及两名学生,还有那个像新疆人的男孩儿,在校园一个饭馆吃饭,我才知道他叫洪启。洪启说他曾在圆明园住过,当时靠卖打口磁带为生。可能他早出晚归,所以我没能在村里见过。
 
1996年春、夏,北京举办过四次“艳俗艺术”展览,我有幸看过其中两个。4月份,刘峥、王庆松请我去故宫西侧的皇史宬参加“艳妆生活“,除了他俩,还有杨卫、胡向东、常徐公。说是展览,其实更像个大party,刘峥、王庆松等穿着艳俗的服装走来走去,大家喝酒、聊天,并没有什么展品。
 
一周后,是徐一晖、王劲松、祁志龙在万寿寺内举行的“大众样板”展览,这次的展品,有徐一晖的陶瓷和装置作品,王劲松、祁志龙的油画。
那段时间,还有俸正杰的、罗氏兄弟的个展。这一系列展览的策划和主持人是栗宪庭和廖雯,“艳俗艺术”的概念也是老栗提出来的。“1996年是艳俗艺术重要的一年,四次展览构成了一道俗文化的风景线,继九十年代波普艺术盛行之后,艳俗艺术逐渐成为又一个文化热点。艳俗艺术看上去很夸张、荒诞,但却是真实的,所标志的文化特征,不仅是一种文化样式,更标志着一种社会观念、心态、趣味和行为方式”。
 
 

后来,秦风的画廊搬到了东二环天地大厦(现保利大厦)北边。因为经常出国,画廊由他弟弟打理。(1995年8月18日摄于阿芒拿画廊新址)
 
 
 
“艳俗艺术”第一个展览“艳妆生活”,参与者刘峥(左)、王庆松(右)。(1996年4月13日摄于北京皇史宬云峰画廊前)
 
 
 
 
“艳妆生活”展上,各奔东西的老朋友又欢聚一堂。(1996年4月13日摄于北京皇史宬云峰画廊前)
 
 
 
 
“艳妆生活”展上,栗宪庭(左一)与青年艺术家们。“艳俗艺术”这个概念就是老栗提出的。(1996年4月13日摄于北京皇史宬云峰画廊前)
 
 
 
作为“艳俗艺术”的第二个展览,徐一晖、王劲松、祁志龙的“大众样板”展览在万寿寺内举行。(1996年4月20日摄于万寿寺北京艺术博物馆)
 
 
 
 
“大众样板”展览作品——徐一晖的陶瓷《红宝书》。(1996年4月20日摄于万寿寺北京艺术博物馆)
 
 
 
 
“大众样板”展览作品——徐一晖的陶瓷《快餐饭盒》。(1996年4月20日摄于万寿寺北京艺术博物馆)
 
 
 
 
“大众样板”展览作品(实在考证不出这是谁的作品——有人说是徐一晖的)。(1996年4月20日摄于万寿寺北京艺术博物馆)
 
 
 
“艳俗艺术”系列展览的策划人及主持人栗宪庭、廖雯。(1996年4月20日摄于万寿寺北京艺术博物馆内“大众样板”艺术展现场)
 
 
 
 
方力钧在给“大众样板”艺术展的三位艺术家之二王劲松(左一)、徐一晖(中)拍照。(1996年4月20日摄于万寿寺北京艺术博物馆内“大众样板”艺术展现场)
 
 
 
方力钧变身摄影师。左边是杨少斌和杨茂源。(1996年4月20日摄于万寿寺北京艺术博物馆内“大众样板”艺术展现场)
 
 
 
光头方力钧。(1996年4月20日摄于万寿寺北京艺术博物馆内“大众样板”艺术展现场)
 
 
 
 
中国政治波普运动的核心人物之一的画家王广义。(1996年4月20日摄于万寿寺北京艺术博物馆内“大众样板”艺术展现场)
 
 
1996年初夏,叶友请我去给他主演的电影《处女作》拍剧照。到了现场才知道导演是王光利,通过张广天与他见过两面,这是他的第一部故事长片,之前拍过一部纪录片《毕业了》。他们在新街口科影的摄影棚里搭的景,拍叶友饰演的画家的画室内景和女主角的家;过了几天转实景拍摄,竟是在我朋友栗正的酒吧。
 
在圆明园时,跟石头来往倒不多,她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女画家之一,漂亮又可爱。后来离得近了,经常一起和朋友聚会、看话剧。有一次,大概是1997年夏天,我俩在西便门城墙上喝啤酒,每人喝了十扎,都有点儿醉了,我还是坚持打个面的送她回家。她租住在甘家口增光路的一座简易楼里,我小时在那一带生活过很久,还有同学住在那栋楼里。回来的路上,透过车窗望向那些熟悉的街景,竟恍惚了,不知自己身处何时何地,似乎穿越回了童年时代。
 
 
 
叶友哥哥投资、叶友主演的电影《处女作》剧照,叶友在影片中饰演一位自由画家。(1996年5月19日摄于新街口科影摄影棚拍摄现场)
 
 
 
电影《处女作》棚内镜头全部拍摄完毕,全剧组主创合影留念。(1996年5月19日摄于新街口科影摄影棚拍摄现场)
 
 
 
 
《处女作》的导演王光利(右一),1966年生于四川眉山。1989年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教育系。1993年入住圆明园画家村。(1996年5月27日摄于实景地“栗正酒吧”)
 
 
 
 
孟京辉(左一)在《处女作》中客串一个角色,正在与男主叶友对戏。(1996年5月27日摄于实景地“栗正酒吧”)
 
 
牟森是最早住在圆明园附近的一批人。关于他,不多赘述,我书里已经写得太多,而且与画家村没太多关系。早听牟森说过张大力,但一直没打过交道。有段时间,北京的大街小巷都有他的作品——墙上喷一大光头,落款是“AK-47”,据说都喷涂到老栗位于后海的家门口了。不知道这是不是中国涂鸦的先河。我有一台海鸥4A120相机,平时不怎么用,1994年买了一批胶卷,整天追寻他的足迹,满大街拍“光头”。记得最有意思的一幅是,中央美院刚搬走,旧址成了废墟,某天清晨我正在那儿拍喷在一个窗口的光头,突然窗口里站起一个傻乎乎流浪汉,对我怒目而视。可惜那批120底片无法扫描,也就不能奉献给大家了,脑补一下吧。直到1999年春,才第一次见到张大力本尊,其实也没看见真面目。
 
1999年3月某天傍晚,倒了几趟公交车,才到了位于西四环外得印刷博物馆,那次是旺忘望通知我去的,记得他也是那次活动的策划人。那是一个三位艺术家的行为艺术联展,张大力穿着防化服,从事先凿好的一个“光头”里出来;盛奇用红布蒙着头,上身穿件军装,下身赤裸,下体用绷带草草包裹,栓着一只染得五颜六色的鸟;张念则是准备好一块事先签好名的大白布,让观众拿鸡蛋砸,大家不敢轻举妄动,张大力带头“捣蛋”才有人行动起来。
 
 
 
在北京西郊印刷博物馆举办的盛奇、张念、张大力三人行为艺术展。(1999年3月摄于北京印刷博物馆)
 
 
 
 
张大力作品《对话》。(1999年3月摄于北京印刷博物馆)
 
 
 
 
张大力作品《对话》——这回他的“AK-47”签名不是签在墙上,而是签在人体上。之后他又在后面的白布上用中、英文喷写了“世界是你们的”。(1999年3月摄于北京印刷博物馆)
 
 
 
 
张大力的《对话》完成后,与老友牟森(左)合影。(1999年3月摄于北京印刷博物馆)
 
 
 
 
盛奇作品《北京——观念二十一》。(1999年3月摄于北京印刷博物馆)
 
 
 
张念的作品,题目不详,我给起名《捣蛋》——从1989年中国美术馆“不许调头”的《孵蛋》到后来在鸟巢、中国大剧院的大型摊蛋装置,他始终跟“蛋”过不去。(1999年3月摄于北京印刷博物馆)
 
 
 
 
这幅作品不知还在不在这个世界上——显然收藏起来在技术上有些困难,但我希望它没随张念在人世的消失而烟消云散——图片还是有价值的吧。(1999年3月摄于北京印刷博物馆)
 
 
进入新世纪,好像是”非典“刚结束,我跟黄燎原等朋友去三里屯南街一个酒吧,竟偶遇了刚刚短期回国的秦风,还有他弟弟。我很少去三里屯的酒吧,去了就遇到老友。那天还偶遇了作家陈彤,陈晓妮出国留学后,我和她就没见过。
 
2004年夏天,我刚搬到宣武门,有一天去派出所办户口,一出小区,看见王庆松蹲在树荫下喝汽水。我大感意外,问他怎么会在这儿,他说在附近一个图片社出片子。从报刊上已经知道他在搞观念摄影,也见过一些他的作品,我认为这些观念摄影作品是艳俗艺术的继续,讽刺了国人对物质财富的梦想,和对商业价值毫无顾忌地拥抱的状态。聊了一会儿,我跟他去图片社取片子,只见一米多宽、两三米长的巨幅照片上,是用羊肉片做成的梅花。在图片社还偶遇了崔岫闻,也是去做片子,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
 
2010年3月那场春雪之日,我跟几位朋友去蓝岛附近看《海豚湾》点映,意外碰见了石头。我们已经好多年没见了,她头发短短的,像个男孩子。她近年来主要进行摄影与影像创作,纪录片拍摄和组织影展等。那之后就没再见过,现在偶尔还有联系,但仅限于微信——又一个十年过去了。
 
2010年11月29日晚,大仙新作《北京的金山上》、黄燎原新作《烂生活》首发式之后,他们照例呼朋唤友吃饭喝酒。我旁边坐着一个人颇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是谁,过会儿有人叫他,才知道他是高岩松。我们在九十年代都曾开过酒吧,都与戏剧有关,他的酒吧叫“忙蜂”。怪不得认不出,当年在圆明园给他拍照时,他是长发飘飘,而今跟我一样的短发。后来我们又喝过许多次酒。有一次喝高了,相互搀扶着去厕所,他掏出皮夹子,给我看他儿子的照片,说的全是家长里短。他现在在美国。
 
2014年,我跟于晓洋、李星陆去宋庄,到伊灵家做客,他住很大一个房子,养一条大狗。请我们吃饭时,又见到杨卫。星陆说,1995年圆明园画家被驱散时,伊灵去星陆家避难,竟带去一大锅他自己炖的热腾腾的黄豆蹄膀,和一只事先没说的小猫。星陆怕带毛儿的动物,只好到别的朋友家睡沙发。伊灵现在生活好了,可待人依然热情豪爽,请吃饭叫一大帮人,喝酒不输当年。
 
2017年夏天,我去杭州办展览,叶友通过洪启联系上我,我们已经快二十年没见。到杭州当晚,我和叶友、洪启及他们一大帮朋友,在一个新疆饭馆喝得昏天黑地,离开时,我看见吧台上满满全是大乌苏的瓶子。现在叶友已经不画画了,搞一些环境艺术设计什么的,做得风生水起,但依然破衣烂衫,小小的个子,一副江湖豪杰的英气。
 
 
 
洪启(右)在他的《边陲》个人影展上。洪启,1973年生于新疆和田。1993年入住圆明园画家村。1992年开始音乐创作,代表作《阿力木江》、《我是一只离群的鸟》、《红雪莲》等。(2013年8月24日摄于北京798”宋洋美术MSBAD SPACE画廊”)
 
 
 
 
洪启《边陲》个人影展策划人杨卫。(2013年8月24日摄于北京798”宋洋美术MSBAD SPACE画廊”)
 
 
 
 
祁志龙(右)在洪启《边陲》个人影展。祁志龙,1962生于内蒙古呼和浩特。1987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1992年入住圆明园画家村,波普艺术和艳俗艺术代表性艺术家之一。(2013年8月24日摄于北京798”宋洋美术MSBAD SPACE画廊”)
 
 
 
 
伊灵(中)在“阿波画展”现场。(2014年5月10日摄于宋庄“根道果画廊”)
 
 
 
 
二十年未见,在杭州偶遇叶友。他已从翩翩少年堕落成一糙老爷们儿,豪气倍增。(2017年8月7日摄于杭州西湖边某酒吧)
 
 
此文上半部分发表后,有朋友告诉我:刘淳还在呀,活得很好!真对不起老刘,闹了个大乌龙。当初不知黄燎原也是误听误传,还是我们说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我上网查了一下,他近年来一直从事美术评论和策划,著作颇丰,出版有《中国前卫艺术》、《新潮 艺术 人生》、《中国油画史》、《艺术的态度》等。误听他不在了的消息时,我颇感意外和惆怅,现在好了,又有机会与他喝酒,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能当面向他致歉。
 
太多人和太多事……仅仅是碎片似的个人记忆,如果有出入,请当事人海涵。纯粹的怀旧没有意义,许多事情,看似个人史,仔细梳理,会发现许多有意思的门道儿……
 
四分之一世纪过去,我们都发生了很大变化。最大的变化就是许多人秃了,据说秃头是雄性荷尔蒙分泌过剩的结果,艺术家需要激情与生命力迸发,这是好事。反正我们不再年青,长发也不再流行。
 
 
 
二十五年前刘峥送我的油画,一直挂在我屋里,从集体宿舍到自己的家。
 
责任编辑:杨晓艳去阿特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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