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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水墨是个伪命题,现代水墨大有可为

时间:2024年05月30日 作者:楚寻欢 来源:笔墨 Gallery

 

杜尚 《泉》1917年
 
 
01
 
杜尚与当代艺术
 
当代艺术的滥觞,可追溯到杜尚在1917年用小便池签名寄向美国独立艺术家沙龙展的《泉》。杜尚深谙“不二”智慧,第一次让“非艺术”、“反艺术”之物成为“艺术”。他以一种东方禅者的形象力压群雄,开启了一个艺术的新纪元。
 
 
 
“后现代艺术鼻祖”博伊斯:行为艺术 ▎《如何向死兔子解释图画》 1965年 视频纪录
1965年11月26日,博伊斯在杜塞尔多夫的施梅拉画廊举办了自己首次个人素描与水彩画展,并上演了他最著名的行为艺术《如何向死兔解释绘画》表演:博伊斯怀抱死兔子,头上和脸上涂着蜂蜜和金粉,右脚鞋子上系着一片钢鞋底,左脚鞋子上系着毛毡鞋底,向抱在怀里的死兔子喃喃自语。整个过程持续了三个小时,所有人都只能通过窗户观察他的行为。最后,门被打开。当观众涌入房间里的时候,博伊斯抱着那只死兔子静静地背对着观众坐着。
“即使是已死的动物,也比某些固持理性的人保有更强的直觉,”博伊斯在他的作品声明中强调,人类的思考是一种获得的能力,“但也会智能化到某种极端,继而持续僵化,最终在政治和教育领域显出致命弱点。”
 
 
艺术界流行一句话:如果说毕加索解放了形体,马蒂斯解放了颜色,那么杜尚则解放了现代艺术。二战以后的西方现代艺术,基本是按杜尚的艺术思想轨迹前进。杜尚的小便池被展览组委会丢掉的年代,正是现代主义的黄金年代,人们还沉浸在毕加索的变形和康定斯基的抽象给艺术带来的新世界。直到1950年代之后,现代艺术发展成熟,现代主义画家们感受到被风格成熟之后的权威压迫,杜尚的价值才开始显现。今天回过头来看很清晰。“我最好的作品是我的生活”(杜尚语) ,杜尚的伟大在于很早就看清了现代艺术不过是换了套路的古典美术,他的“反艺术”创举《泉》的出现超越时代半个多世纪。
 
我们来做个简单梳理,按人类艺术史发展进程,依次出现了原始美术(约300万年前起)、古典美术(约公元前一世纪古罗马前古典或17世纪初法国后古典——19世纪末);现代艺术(约1916——1960)、后现代艺术(Post-Modernist Art,约1960——1983,鼻祖被指证为约瑟夫·博伊斯Joseph Beuys)。现代艺术主要包括了野兽主义、立体主义、未来主义、表现主义、俄国的至上主义与构成主义、荷兰的风格派、达达主义、超现实主义、抽象主义、波普艺术等;后现代艺术作为反对现代艺术的力量主要包括了大地艺术、装置艺术、身体艺术、概念艺术、过程艺术等。当代艺术是现代主义时期结束以后,出现于20世纪下半叶至今的艺术,包括绘画、雕塑、摄影、装置、行为表演和录像等门类,相关的艺术运动和流派包括波普艺术、观念艺术、大地艺术、贫穷艺术等。在当代艺术家眼里,艺术不再仅仅局限于审美的考虑,观念和看法变得更为重要。
 
 
 
1993年11月19日,美国《时代》周刊选中方力钧的作品《打哈欠的人》为封面,标题是《不只是一个哈欠,而是解救中国的吼叫》(NotJust a Yawn But the HOWL That Could Free China)。
 
 
回到东半球,自“85新潮”到90年代“玩世现实主义”的兴起,中国的当代艺术观念完全来自西方的现代艺术和后现代艺术。从谷文达的书法文字水墨装置、徐冰不能辨认的“天书”、黄永砯的“厦门达达”到蔡国强横跨各种媒材,颇具东方浪漫情怀和国际化并行的“火药”艺术,难逃日趋成熟又要面临如复制工程的尴尬宿命;从古干的“现代书法”到魏立刚的“书象”和王冬龄的“乱书”,一路狂吼的现代书法全军覆没,书法的现代化在日本井上有一之后进退维谷如跳梁小丑,层出不穷的“井上有二、井上有三......”成为中国书法界一道为名利而装疯卖傻无底线的可笑风景线;1993年,美国《时代》周刊选中方力钧的作品《打哈欠的人》为封面,标志着一路亢奋的中国当代艺术短暂高潮的到来。如此种种,中国当代艺术就像流行感冒一样,因为注入了彼时的中国内容和元素而具有不同等级的时代意义,它的潮起潮落也与西方如出一辙。这是国际环境语境下我们必然要经历的一个稚嫩模仿成长过程。就像西方近现代工业革命以来的科技创新一样,从主流的架上绘画到装置、影像、行为等一系列的模仿骚操作,我们用40年疯狂加速的当代艺术变迁直接走完了西方100多年的进程。然而,这种从形式到语言全面模仿的观念和潮流并不具有与西方平行对话的原创性。一个是自觉的“革命者”,一个是亦步亦趋的“小流氓”,因此,从思想层面上来讲,中国的当代艺术基本是个伪概念。
 
 
齐白石 祖国万岁 67x33cm 1955年
 
 
02
 
当代水墨是个伪命题
现代水墨正当其时
 
 
相较于中国当代艺术如火如荼的燎原之势,中国水墨艺术的现代化启蒙之路整体要迟钝很多。在所谓的国画界,把临摹当创作,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浑水摸鱼的江湖大师如过江之鲫。这与中国水墨画家根深蒂固陈陈相因的积习有关。相较于以临摹文本为能事的国画绝对主力军,仅有为数不多的现代水墨探索者孤军奋战。“当代水墨”、“新工笔”、“新文人画”等水墨新势力伴随着中国当代艺术的火热也曾有过一段短暂的蹭光揩油时光。然随着“新水墨”市场的回落无人问津,这些曾经一哄而上的“新水墨”大军昙花一现后纷纷偃旗息鼓销声匿迹。如此看来,今天还在全力以赴现代水墨探索的画者一定是真爱艺术如生命的孤勇者。
 
无论是自齐白石、黄宾虹、潘天寿、傅抱石、李可染、石鲁、朱新建、李老十等以传统(文人画)程式和笔墨趣味为纲的渐进派,还是以林风眠、吴冠中、朱振庚、石虎、大宏等以西方营养大刀阔斧改造中国画的革命派,他们的艺术探索都因为不变的中国东方精神为主干而殊途同归。破旧立新的探索精神是艺术永恒的生命力,这也是这两条线不谋而合的动人心弦之处。
 
按图索骥,由此及彼,与现代艺术相对应的是现代水墨,与当代艺术相对应的是当代水墨。当代艺术更注重的是思想观念,早已突破了绘画的边界,画画不重要了。因此,当代艺术首先应该是对传统宣纸、材料以及作画程式等具有独立自主性的反叛。从这一点来看,今天的中国水墨画基本没有脱离画画这个游戏,也没有脱离宣纸、水墨材料,我们所做的革新只能是笔墨语言的革新和蕴含个人生命情感的笔性、自我面貌的凸显。故而,这样的水墨画只能是现代水墨。
 
 
林风眠 小白花 69cm×67cm 20世纪60年代初 纸本彩墨
 
就目前中国水墨艺术的发展现状来看,很多以水墨材料为主的中国画家确实吸收了不少西方材料(比如丙烯、油彩)、形式来改造中国画,但他们大多还要依赖宣纸、传统笔墨趣味。如果完全摒弃东方意味的笔墨情趣,甚至摒弃宣纸和水墨又会走向另一个极端。总之,从本质上来讲只要谈“当代”,就不能强调作为材料的“水墨”。抱着“水墨”这棵大树的绘画似乎很难“当代”起来,也就是说,“当代水墨”本身就是一个自相矛盾的伪命题。
 
是故,中国水墨绘画在今天所谓的“当代”更多地是指在肯定水墨材料为主的前提下,保留其东方根性,介入西方元素进行的革新绘画。这样的绘画首先脱离不了绘画概念,即便偶尔涉及行为观念等当代元素,也只能勉强称为“现当代水墨”,而称其为“现代水墨”或许更为贴切,现代水墨正当其时。
 
 
03
 
绘画永远不会死亡
隐藏着的才是真正的花
 
 
1936年,32岁的西班牙超现实主义画家代表达利登上时代周刊封面,开启了艺术家的“明星化时代”。自“当代艺术之父”杜尚摒弃绘画以来,当代艺术让人们更是脑洞大开。从安迪·沃霍尔的波普艺术、博伊斯提出的“人人都是艺术家”,再到村上隆、草间弥生、杰夫·昆斯等进一步趋于世俗市场成功的当代艺术家的涌现,我们看到了作为当代艺术祖师杜尚的孤高和后来者逐渐江河日下以及越来越浓郁的媚俗。杜尚信徒们大多只看到了杜尚充满挑衅又逍遥自由的“轻盈”,却忽视了其内心自在笃定的“孤绝”。
 
 
 
(左) Fait d’hiver,杰夫·昆斯,1988
(右) Naf Naf 广告照片,弗兰克·达维多维奇,1985
2019年,杰夫.昆斯的不锈钢雕塑《兔子》,在纽约佳士得以 9,107 万美元(6.2 亿人民币)成交,成为“在世最贵艺术家”。2021年,杰夫.昆斯在被指抄袭法国服装品牌 Naf Naf 广告照片的诉讼案上败诉,需赔偿抄袭对象19 万欧元(150 万人民币)。
 
而今,高举“反艺术”批判大旗追名逐利的表演“艺术家”比比皆是。艺术家们在假装很严肃地进行创作,批评家们在假装严肃批判,最终成功洗脑并收割了一茬一茬附庸风雅的韭菜。在做局者精心策划下,从低廉的“直播间艺术”消费者到昂贵的“上流社会艺术”消费者,不过是华丽表象下普通韭菜和高级韭菜之别。这就好比“意公子”和其师“蒋勋”抑或“于丹”的讲座对观者的诱惑之别不过是心灵鸡汤的浓度不同,本质上没有区别。
 
从“直播间”到“巴塞尔”,如今四处装逼的“艺术”越来越庸俗化。摒弃绘画的观念、行为泛滥成灾,同样面临千篇一律和无路可走,而作为主流表现形式的绘画艺术依然坚挺并趋于职业化。作为某一个体的画家或许会因为思想腐朽固化不进则退,但江山代有才人出,绘画永远不会死亡。因为艺术重要的不是表现形式,而在于独立的生命情感和精神高度,绘画永恒的生命力便在于此。
 
中国水墨画长期以来都是文人士大夫余事,画以名重,以作画者的身份论成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中国画是成功者的艺术,是成功者的游戏。这与西方一开始就职业化,不重身份地位而更重艺术本身的传统大相径庭。正如我们的梁楷、法常总是曲高和寡,并不为主流所正视。这些被遮蔽的“珍种”注定是孤独的少数派。然而,书画家最终要凭作品说话,隐藏着的才是真正的花。
 
 
 
石虎 紫情 纸本重彩 68cm×68cm 1992年
 
 
 
04
 
发展中的中国现代水墨
 
 
从绘画本身来讲,油画天生是西方的,从材料到架上行为方式和语言都是西方的,水墨亦然,天生是东方的。就像西方的现代主义绘画离不开变形的“毕加索”,中国画离不开笔墨写意情趣。水墨抑或油画材料长期孕育在中西方各自的母体文化土壤中,已经融入其血液基因。于此,水墨亦如“指月”之“指”,它不仅仅是材料,而是一种不可分割的东方语言发声。
 
中国文化自信在哪里?作为一个汉人,应该先把汉传佛教(大乘佛教)学好再去研究臧传佛教(小乘佛教);作为一个汉人,应该在学好汉语的基础上,再去研究外语,这是本分。作为一个中国画家,一辈子陷在西方油画里爬不上岸,对水墨画(本土文化优势)却一窍不通。舍近而求远,本末倒置谈何自信?!
 
当然,就艺术本性而言,不需要受材料、地域、流派所囿。我从不反对中国人画油画,我反对的是那些不懂中国文化和水墨画还轻视中国文化和水墨语言的中国油画家。人是环境的动物,活在全球一体化的今天,中西本无碍,但一个优秀的中国画家,哪怕画油画也必须呈现出浓郁的东方根性。这种地域色彩所依附的文化语言骨肉相连,是一个艺术家不可或缺的自我面貌。
 
 
大宏:无尽藏-124x97cm 纸本水墨 2019年
 
 
从一部电影到停不下来的短视频,人类任何崇高的理想都可以被强大的视觉刺激瓦解。当不需要思考的投喂迎合了人类潜意识媚俗的预设,自我感动的吼叫表演和虚荣的叫卖横行霸道,“笨拙而真诚的艺术”也因此而尤为可贵。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万物生灭不过是轮回,艺术亦然。如果说过去因为太落后而一味模仿西方,作为一个稚嫩学习成长的过程情有可原,那么行至今天的我们是该各就各位了。
 
不管是穿长袍装古人还是穿西服扮假洋鬼子似乎都不太理想。优秀的艺术家都懂得万物皆为我所用,从自身本土文化根性和天赋个性出发,正在崛起的中国现代水墨大有可为。
 
没有一种光明不需要孤身走暗巷,艺术家都是化茧为蝶的孤勇者。
 
愿我们能穿越最幽深的黑暗,迎来属于自己的曙光。
 
 
责任编辑:杨晓艳去阿特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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