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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云飞:太相信人定胜天是时代的悲哀
6月4日,季云飞在北京的工作室中
遍布世界的大型水利工程都在昭示着人类改造自然的野心,而人类对自然界用灾害方式展示的抗议却视而不见。艺术家季云飞用虚构的画面介入坚硬的现实,让人们看到人定胜天的真实后果
季云飞说,自己“终于习惯国内的节奏了”。 说这话时,他语速很慢,习惯英语交流的他还在努力寻找合适的汉语词汇。旅居美国二十多年,中国艺术界变化天翻地覆,对他来说,这是一个陌生的新世界。反过来也一样,中国艺术圈知道季云飞的人也寥寥无几,即使他拿过大大小小16个国际艺术奖项、2005年就获得美国罗马学院罗马奖。回北京工作、生活三年,季云飞从不混圈子。
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的这次展览是他在中国的第二次个展。展览名称“水利工程”——朴实而低调——就像季云飞本人的性格和作品风格。“我觉得这个名字挺好,写实,几个字就说明了我正在做的事情。”他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开幕第二天,尤伦斯馆长田霏宇打电话告诉他,参观人数“已经到6千了”。在他位于明光桥附近的画室里,季云飞愉快地向记者转述这个消息。与暴发起来的中国当代艺术家不同,季云飞的“画室”很简陋,位于一栋商用大楼,不到30平方米,一张台布上零散地放着铅笔、颜料,墙上挂着几幅速写。
而展览现场的作品却一点也不“简陋”:基于田野考察画出的“三峡库区移民”、南水北调工程、美国卡特里娜飓风……这些人类对自然的改造以及自然对人类的报复全都被季云飞用水墨语言和中国长卷的方式呈现出来。
“原来我们的社会变化这么大,翻天覆地”
尤伦斯展厅现场有一幅长达14米的《文村纪事》,画面中有一座虚构的城镇。城镇的原型是湖北丹江。季云飞觉得这幅作品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做比较重的题材,我喜欢用稍微迂回一些、轻一些的手法,可能会有一个平衡。”季云飞说。
2005年,获得罗马奖的时候,他正在位于罗马的工作室里画一幅名为《涨水》的作品。这幅画一共画了三次,第一次线条、笔墨和结构都太沉重;第二次解决了这个问题,但整个画面又显得“太平面”;直到第三次,季云飞加进了远景的内容,有了他所要的空间感。“就像打太极一样,”季云飞比划了一个太极的姿势,“我要的是三度空间的变化感。”《文村纪事》中有这样的感觉。
这幅作品源于他2002年对南水北调工程实地考察的经历。季云飞先用全景刻画了宁静优美的村庄,万物俱寂的小村子看起来像是古书中描绘的隐居所,继而远近景交错,人们载着自己的财物逐渐来到这座村庄,而下面的场景则是因为水利工程移民政策不得不离去的人群,村民们携家带口,肩挑背扛,用最原始的方式跋涉几十里山路到达指定集体转移的地方。
季云飞用略显粗重的笔墨描述背景式的场景,而当切换至细节时,他甚至连一床草席的卷边和一只暖水瓶都细细描摹。这幅《文村纪事》大概花了他半年时间。
那一次实地考察季云飞去了很多地方,奉节、丹江、湖北、河南等一些拆迁的城市和村庄。轰轰烈烈的拆迁运动深深地震撼了上世纪80年代就漂洋过海的他。“原来我们的社会变化这么大,翻天覆地。”季云飞对《中国新闻周刊》感慨。他与当地人交流,在村头支画板画速写,有时候也为村民画像。村民们很好打交道,在收拾东西的空余时间,常常围过来,嘻嘻哈哈地对他的速写品头论足。“这个画得像”,“这个画得有点胖”。
季云飞看到搬迁的村民们将十几把椅子串在一起,或者将三把锄头一把铁锹捆在一起扛在肩上走几十里陡峭的山路,山路另一边就是滚滚河水。一个汉子身上扛着沉重的大木柜,看到陌生人季云飞,冲他咧嘴笑了一下。“要是我的话,好家伙,怎么还笑得出来。”季云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