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特新闻
“从南京出发:困顿与延伸”南京当代艺术展
【导语】“困顿与延伸——从南京出发”当代艺术展于2012年12月29日下午15时在三川当代美术馆举行。本次展览是对南京当代艺术自1985年至今的一次总体回顾,是一部浓缩的南京当代艺术史,既总结历史经验,又分析当前现象,力求反映南京当代艺术的总体面貌。参加这次展览的近50位艺术家囊括了南京当代艺术的主要参与者,展出的作品有油画、雕塑、影像、装置等,同时还展出包括由“南京当代艺术大事编年纪(1985-2012)”、“南京当代艺术区调查报告”等组成的珍贵历史文献资料。此次展览持续至2013年1月29日。
【本期导览人】顾丞峰(展览策展人、艺术批评家)
南京的文化气息地域与艺术家的关系是一个古老的话题,早在19世纪的西人丹纳,就为我们构筑了“种族、环境、时代”这样的决定论关系,中国传统中的相关描述则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个决定论伴随着现代艺术的兴起开始褪色——来自不同地域的艺术家逐步群
聚在中心城市,在某种信念的驱使下,流派与风格开始与地域特征不再具有决定关系。特别在直面后现代社会生活的今天,地域文化更变成了“保守”“封闭”的代名词,中心与边缘的界限,一方面愈加明显;另一方面却越来越模糊,因为交通工具的提速和网络的即时性大大简化了空间与时间,有人会问,在这样的背景下再谈论地域性对艺术家的影响,岂不有缘木求鱼之感?
因为“从南京出发”根基植于地域,所以我须为此次的展示寻找适当的理由。
南京这个城市和以她为代表的江苏现、当代文化,个性多面,但从不是一个昂然的形象。个中原因,每个居住过南京的艺术家都感同身受,因为历史上南京在国人心中并不是一个成功的形象——作为一个充满了失败色彩的都城,六朝的过眼烟云不去管它,南唐小朝廷李后主在风雨凄迷的日子里留下的是华丽哀婉的辞章;明孝陵则整个是一个战略大转移的遗迹;太平天国的江山最后还是在南京被重炮击破;孙中山的民主革命遭遇挫折,临时下野,也是在南京。《红楼梦》中所说的“金陵王气”只是留在南京文人心目中的遥远的追忆和向往。
总体上说,金陵传统文人艺术的气息近于阴柔、闲适;感觉上充斥着玩味而实践上又近乎玩物,这些构成了文人的气质主干,而作品则长于历史伤感而短于豪放,由此派生出的是作品形式的玩味化和精雅化。
追根寻源细分,从文化地域性来说,南京应该是两种文化汇聚的地方,一是扬州、金陵、皖南一带的历史文化,这个文化有江南特质,悠闲、懒散、讲究情趣,艺术方式和生活方式都相通,明清后逐步形成比较厚的底蕴;另一个文化类型是江浙文化,具有典型南方的文化气息,它包括苏州、南通、常州等地。正是这两种文化在南京交汇,形成了南京的文化特色。
南京艺术圈的氛围也是相对散淡,比较随意和温文尔雅。而且圈子界限并不特别明显,画油画的和画国画能在一起玩,搞传统的跟搞现代的在展览上碰面,都觉得没有什么不合适。不少外地的艺术家定居南京后,也会受到南京这种氛围的影响自然而然地被同化。
重形式、重趣味、重感觉,不愿过于直白,这种地域文化带来的表达特点在南京当代艺术中仍能寻找到深深的痕迹。
一、“当代艺术”之辨
这里的“当代艺术”概念不得不谈,近年来关于这个概念的界定讨论颇多,在我看来当代艺术起码有三层含义:一是时间限定(近二十年);二是价值限定(作品中表达的当代问题以及当代思考);三是风格限定(明显的现代主义风格模仿也不能称为当代)。
不过才经历十年左右的时间,人们逐步乐于用“当代艺术”这个称呼来描述当今文化中那部分更多面向当代文化的艺术,自然也包括了具有实验性、探索性的艺术,而这部分在上世纪90年代还被称呼为“现代艺术”。
不得不对“当代艺术”做一个基本的辨析,其实“当代艺术”并不是一个可以进入美术史的概念。为什么这样说?将它与“现代艺术”比较就清楚了,现代艺术在西方文化中已经成为一个有定论的概念,它有着自己明确的美学原则:批判性、文化的针对性是现代艺术的核心,形式上的反叛和创新是其次。中国的现代艺术主要靠民间的力量推动和发展,它的发展过程中缺少官方意志,缺少市场支持,但它很纯粹。
“当代艺术”作为话语在中国的出现,有着三个特定的背景,一是全球以及中国后现代文化的影响,“当代”取代了“现代”已成主流。二是国际大型展事的推崇,识时务者为俊杰,官方迅速认识到与国际艺术接轨要走当代路线。三是中国艺术市场的突飞猛进,当代艺术迅速蹿到“天价”,这让以前轻视当代艺术的各种势力不得不对其刮目相看。于是,文化需求、世界潮流、经济推动这三个要素共同催生,使得“现代艺术”成为“过时”的美术史词语而“当代艺术”当仁不让地占据了头牌。
当代艺术是对现代艺术的自然承接,或者说在精神上具有一脉相承的实质。但我们面临的当代艺术并不像现代艺术那样有着明确的美学追求和风格指向;现代艺术的背后支撑是“现代主义”,当代艺术有“当代主义”作为支撑吗?现代主义是建立在“现代性”基础上的;而“当代性”谁又能说得清楚?当代艺术的美学不能照搬后现代美学,而后现代美学是相对清晰的。所以当代艺术又不可能等同于后现代的艺术。
当代艺术是一种约定俗成的称呼。
如今我们所谈的当代艺术,通常都将其范围追溯到“八五时期”,甚至有人将其追溯到1978年以后,其实从中国现代艺术到当代艺术的衔接,我们也不必过于拘泥,本文正是与众人一样约定俗成地使用“当代艺术”这个称呼。
本文描述的“南京的当代艺术”仍需要一个说明和限定。
1.此次活动将南京的当代艺术限定在从1985年开始。其原因在于在南京乃至江苏发生的探索性与实验性而非传统延续的艺术有规模的出现与国内新潮美术保持了同步;此前南京的艺术生态,只要我们翻看1985年以前的《江苏画刊》就可以得出这样的印象,真正的骤变是发生在1985年的中国画的大讨论,真正开始新潮美术活动报道是在1986年。
2.细心的人都会发现本次展览很少有水墨作品,即使少数的几个也是主要立足点在“八五时期”的。因为本次活动所涉及的当代艺术,主要是出现在南京的以油画、装置、影像作品为主的作品,只有少量的水墨绘画作品被涉及。南京理所当然地是一个水墨重镇,传统水墨的影响深厚,而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出现的“新文人画”,在我看并非属于当代艺术范畴,而其后的“实验水墨”也响应者寥寥。所以本次活动水墨绘画甚少。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南京的水墨绘画中没有当代艺术因素,恰恰相反,因为这是另一个需要专门探讨的问题,此次活动暂将此搁置。
我们如果将南京的当代艺术比作一辆在茫茫车海中行进的汽车,在各个时段分别进行起步、急停、刹车、急飚、缓行。车行终有目的,不同的是南京当代艺术这辆车一旦上了路,就不会到站,正所谓永远在路上。
二、80年代,并不落后的起步
南京的当代艺术状态在今天的国内艺术生态大盘中绝对算不上红火,正像上世纪80年代时的南京现代艺术的起步在国内绝对不落伍一样。
80年代初的南京,也如同国内其他中心城市,大规模的城市建设并未展开,城市面貌仍然保持着五六十年代的格局,1982年城市中心新街口兀立起一座高楼,金陵饭店。28层的高度在今天看来不足挂齿,当时却是鹤立鸡群一览众山小,众多的游客以能登临饭店顶层的旋宫为荣耀,一览众多老房子仍然匍匐在其脚下。那个标志性建筑正如改革开放的旗帜一样,向尚处在酝酿、奔突的潜在发作者发出了召唤。
思想解放的大旗在80年代已经漫天飞舞。对艺术学子们影响最大的事件接踵而来,1980年的“星星美展”勇敢地站出来,《美术》杂志开办了关于“现实主义”问题的讨论,“自我表现”这样的词汇开始出现在人们口中。吴冠中挑起了关于“抽象美”的论战,罗中立的《父亲》、陈丹青《西藏组画》让人们重新审视自己的历史,何多苓《春风已经苏醒》标志着人们彻底抛弃文化革命。1985年,《美术思潮》《中国美术报》的创立为新潮美术提供了大展身手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