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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象群:我如何看待传统艺术与当代艺术
时间:2024年06月05日 作者:李象群 来源:合美术馆
传统和当代并不是一对相抵触的概念。传统是经典和积累部分,需要吸收和传承。现实社会则需要艺术家去体验、思考、介入和提问,以整和、重构的“当代现实主义”作品去引导人们对社会的关注。
近年,学院教育中弱化了对于传统艺术的关注。就我的教学体验:从“现实主义”转向“当代现实主义”,从苏联式教学体系转向对造型艺术基础的观察方法和规律性的研究,其本质是对艺术本体语言的重构和探索,中国雕塑专业的教学在这一层面上的研究尤其匮乏。“学院” 自17世纪法国沙龙学院体制的建立,其本身就体现了对传统经验的传承,没有传承就不能称其为学院。对观察方法和物质规律性的研究及视觉艺术形态的传承是学院教学的基础,这对雕塑专业五年的本科教育来讲更成为重中之重。
▲展览现场
同样,关注当下意味着介入社会。当代艺术中,尽最大可能地对现实生活的“艺术-文化-社会和历史”做出一种新的诠释和解构,以表明自己的态度。艺术的使命,需要介入社会的文化、政治、历史和现实生活中实现其存在的价值。艺术作品的表达,向观众传递某种样的信息,并与其互动,使观众在这个信息的解读中获得某种启示。如同鲁迅所讲,“文化要解决思想上的病灶”。人吃五谷,岂不生病,社会也一样,当代艺术需要针对社会的“疾病”给予一些艺术的诊断和治疗,这是当代艺术家不可推卸的责任。造型艺术和视觉传达艺术的推敲是艺术作品观念传递的基础,当代意识和观念性则是艺术表达切入社会的立足点。
在多年的实践中,总结了造型艺术的两个关键点,它深刻的影响着我教学课程的两个基本点。应该说是学院教学所适用的,也是雕塑基础教学应该教授的方法。第一点就是科学的观察方法。什么才是正确的观察方法呢?就是对将要塑造的对象其基本形态和特征进行观察,“先纵观,再横观”。如此,才会更加宏观的把握对象的态势特征并呈现出建筑感。第二点是要认识到艺术表达的客观规律。规律在理科教学中所呈现就是公式,公式可以有数值的变化,但公式不变。艺术也是如此,物像形态结构本身有规律可循,制作的过程也同样具有规律性。认识不同的物象自身结构,有利于解释造型中的概括性,掌握造型的规律,可以帮助回避普遍的错误。
谈及结构,多数人认为结构即解剖结构。以我个人的研究和认识其结构的概念包含着以下三个层面的内容且有次序。首先是“空间结构”,其次是“形体结构”,最后是“解剖结构”。从社会学角度来讲,社会也有它的结构和次序,同样需要逐层来解读。在美术学院的教学中需要拓展学生对结构的认识,同时需要辨别一些概念性的问题。例如关于写实与具象,两者并不是完全重合的概念,认识上需要进行细微的辨析。写实与具象是两个概念。写实其实就是写生,通过客观描摹自然对象来寻找艺术规律。具象艺术,则是把想法和理念运用在作品中,以艺术表达来完成思想的果实,这里面不存在写实。在观念艺术的“眼睛下”没有写实的语境,但求借自然界中的物象描绘去传达信息,因此便产生了具象概念。具象的范围更加广泛,它的界定是区别于抽象而存在的,广义的具象包括可辨识和认知的形象。
艺术家的劳动历尽艰辛,头脑的思考和身体力行的技艺操作两个方面的过程中都充满着汗水。“艺”,是思想,是创造形象的来源;“术”,是技术,也是造型的根本,二者不可分割。分割的“艺”,则是虚无;分割的“术”,则是工匠。在肖像创作上如何理解传统技法和当代观念之间关系的问题上,我的立场就是要还原人的本真,还原社会中的人性。一是对权力的解构:身体—文化—权力,使我们对生命体及其背后的关联有了一种思考。从西方的雕塑作品中我受到过莫大的启示。如米开朗基罗雕塑中的肌肉塑造,罗丹作品中的文学特征和贾科梅蒂的符号化处理等;文化与权力。文化之后就是权力,这对后殖民理论产生了一定的影响。权力关系的历史形成,使权力关系变得坚固或脆弱,为改造这种权力体系而废止另一种权力体系,所需要的必要条件。人与人之间有释放权力和接受权力。这个权力不同于人们施加在物之上的权力。二是对人性的诠释。在我作品中,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的心智和情感都在发生变化,昔日大师们刻画人物的手段在当代的评价中已经很难找到对接的语境。以往,艺术家们都是赋予了所描绘的对象一特定的角色,以此来成全他们在人性的表达上的思想。即使是西格尔的真人翻制作品,其真实性和社会性所带来的结果也品仅是一个物。所以艺术作品还是需要在“艺”和“术”层面都过得硬才能发现艺术所呈现的问题,使作品切合当下的观念所传递给观众。
现在所说的“当代”包括两个层面的内涵:一是语境表达的当代性,二是观念表达的当代性。关键在于对形象的表达应达到政治上的针对性和批判性,否则只是简单的唯美主义。我的解读是针对人性、权力和历史。从哲学层面的推进对问题的判断是每个艺术家都应该经历和掌握的思考方法。我试图将“艺术-文化-社会-权力和历史”语境再度联系起来,在这个语境中重构,并进行新的诠释与解读。以传统的造型语言手段表达我对历史与当下的体验,重要的是能清醒地认识到现在我们所接触的历史已不是真实历史。简而言之,权力是一组相对活性的一种关系,而非实体。
▲争霸春秋,锻铁 300cm×300cm 尺寸可变 2005年
▲梁启超,铸铜 105cm×120cm×175cm 2022年
▲堆雪No.2,玻璃钢着色 80cmx58cmx150cm 2024年
作品《大紫禁城》作为一种符号象征着权力的形式,是对故宫的分解,也是一个解构。分割诸单元之后相互之间似乎存在一定的联系,但是这种联系间都有相互的制约关系。这组单元体实则似组织了一个权力网,而无论是权力决策者,规训控制者,还是经济规划者,都不能控制社会中运转的整个权力网。这组作品以传统的塑造和现代工业金属焊接、电脑腐蚀等手段来完成我的观念,这个行为过程其实也是一种对权力的重构。纵观历史,艺术在人类发展的过程中所起的主要作用是呼唤人性的觉醒。没有人性的元素,人类将不复存在。生命体,是自然的元素之一。我关注人类生存的基本问题:生命!因为人性,意味着:一个人,只要是人,无论她的年龄、身份、背景与其他人一样具有平等的人性和做人的权力。作品中解构与诠释的主题-话语权!一个话语权,特定的身份、地位和背景,决策个体和权力结合起来的体系规训。我创作中自始至终考虑的都是权力和人性的问题。这可能跟个人的经历有关,60后这代人经过中国经济上最困难的时期,政治上波动最大的时期,个人成长最艰难的时期,也是当下社会的中坚力量。
谈及符号,我的理解可能跟安迪·沃霍尔所呈现符号的某种想象感官不同。我希望能通过利用、设计和使观者记住这些符号来体现人性。从作品中公众人物及建筑(符号)《红星照耀中国》到《堆云堆雪》再到《大紫禁城》都是在尝试这种人们对其概念中符号的联想之中想象,这是对权力和人性重构的过程。而《大紫禁城》则将这个问题更明确化,“大紫禁城”这个符号使文化容量扩大,它暗含权力、政治、历史和文化等诸多复杂的问题复合。将“大紫禁城”建立在一个世界的平台上,从中体现其权力的差异关系,生生不息。而人性的内容始终都蕴涵其中。回头看去,历史还在变化。当一个体制在某段历史的解释对现行体制不能起到支持和服务的作用时,就可以把那段历史调整为对当下体制具有佐证意义的存在,将有效的方面加入其中,根据政策的需要调整对历史的观察。
▲大紫禁城,白铜,87.5cm×95cm×136.5cm,87.5cm×165.5cm×135.8cm×6 2012年
艺术的概念永远在现实的需要中被重新解释乃至颠覆。历史永远代表每一个时代的现实解读,在这个意义上讲历史就是当代史,当代需要如何诠释历史,并且重新读写。西方史学家克罗齐说:所有的历史都是当代史,历史实际是每一个时代解释过去的历史。作为艺术家则更加激烈,希望把历史变成每个人的历史,一切从个人的视角开始。每个人的感观都是独一无二的,历史属于一个时代,但它更属于每一个个体。不同个体在解读历史的同时,心中都可以重新建构起一部自己专属的历史。这样就又回归到我们的主题—走到人性之中。这也是我关注人类生存的基本问题—生命!
人性-权力-历史,坚信这能更好地理解社会中在权力和人性之间确立起来的某种关系。我以当代艺术的表达方式来重构—权力!
创作《大紫禁城》也是我对传统与当代文化的解构、诠释、体验与尝试,以这样一个能展现中国文化的强大符号来表达近几年的思考并呈现给观众,供大家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