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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灿灿:“不要相信30岁以上的人”
时间:2016年05月27日 作者:冯发轫 来源: ART BANK
崔灿灿:这很正常,因为美术馆有一套系统,可以做技术支持,策展人来提理念,但是画廊系统不一样,是需要去卖东西的,是博览会趣味和藏家趣味。今天的很多展览,也没什么文化功能,大家谁也不在乎,彼此消费。对媒体来说,微信时代带来一个很大的问题——每天都要有头条,一年三百六十个头条,中国一年总共没那么多事儿,觉得硬挤内容都往上挤。它的模式,决定了它需要更廉价的东西来填充。所以,看着每个展览亲朋好友都在帮你刷屏,但彼此早就相互抵消,不过是个看似热闹的互赞时代。所以,今天不仅是策展制度差,整体环境都是这样。鲜有人去看上海双年展,光州双年展,台北双年展等。至于各种博览会,就是硬挤也得挤进去,刷了屏的也得发。今天是个博览会的时代,是个藏家们抛头露面,主导趣味的时代。我们终于到了最不良的赞助系统全面浮现的时空里了。虽然双年展并不一定好,但在这个更差的体系里,它已经算是微弱的星光了。就像最近的快播案一样,快播并不代表正义,但确实是被更不正义的体系所判定。
ART BANK: 有一种说法,策展人在这个时代已经趋于隐形,是因为艺术家参加展览机会的增加和艺术家自治的可能,但是你曾经说过,展览就是你的作品,你的个人风格也很强烈,你怎么看这件事情?
崔灿灿:今天的艺术家和策展人是没有野心的,这种野心是一种现实的野心、历史的野心、改变格局的野心,是一种通过自己的理论和实践,完成一个知识系统更新的野心。而今天的当代艺术只是像当代艺术,它早缺失了现代主义的野心和宏伟的理想。我们看到的不过是一种形式的当代,它很容易被消解为一种装饰品,然后快速进入博览会系统,这个链接固然发展了产业链,但独处的升华也就因此丧失,自治区消失了。西方也是如此,但仍有一些很好的,比如89年的“大地魔术师”是一种野心,它第一次把第三世界的东西拿来与西方抗衡。柏林双年展的野心,是在街头,重新谈论艺术参与政治,参与社会的可能性。但是在中国,这种状况更糟糕,很多展览都没有野心,平庸、味、无聊、缺乏想像力,它不过是画廊不断上货的新样品。我们这一代人是毫无野心的一代人,你问很多机构,为什么要做这个展览,他们会说,我们要推出年轻人,推出新艺术。但为什么这样做?它能不能改变我们的文化处境,是不是公共文化转型的一部分?他们也许会觉得你想太大了。
ART BANK: 你提到的介入艺术现实和参与社会的可能,更多的是跟这个时代的政治和社会事件有关系的吗?那如果单纯从艺术史上去考量呢?
崔灿灿:至少一个展览,不应该做成一个小圈子互相乐的展览,它是面对公共文化的,西方所有的博物馆和双年展都是公共文化的一部分,MoMA之所以重要,不只是因为展览做的好,很重要的是它每年的参观人数多,它能让更多人参与到公共议题的讨论。影《鸟人》里面有一句说的很清楚,这个话剧的成与败,就看《纽约时报》怎么写了。为什么?因为《纽约时报》是纽约公共文化的重要部分,是在这个城市里发生的重要事情的评议,是对展览的公共后果的探讨,它不一定是和政治或者现实相关,它可以是任何的,甚至是以一粒灰尘、一件琐事开始延展的讨论。
艾未未个展现场
ART BANK: 当艾未未的展览在北京举办的时候,它是有野心的。原本被的一个展览,于是它就变成一个明确的标志。有人说,听我谈艾未未是种煎熬。但没办法,你们不都是也在谈论他吗?这种谈论,不是帮你们厘清了自己的立场和观点吗?你能确信自己的价值观和对艺术的认识,不也是件好事吗?
崔灿灿:“六环比五环多一环”的实现,也是一种野心,它与生活在北京五环和六环之间的几千万人有关。我们通过这个项目改变不了现实,但是通过这个展览四十多位艺术家集体的调查,让大家重新去观看和讨论,它提供了一种视点,也浮现出了各种有争议的问题。野心,并不是说我要做什么,实际上是不断地在一个社会系统里面,塑造一个游离和不断变幻的他者,既能和这个时代保持紧密关系,又有一套独立运转系统,同时又是一种不合时宜的方式。在夏小万的展览里,同样有这种野心,展览也许不一定好,但它至少是一种重新认识历史发生的野心。“缅北战事”也是,两个艺术家改变不了什么,那些用艺术换来的大米,也确实微不足道,但它至少是一种积极参与的意识,是一种试图形成新的表达方式的苗头。这些野心可能会失败,但这种失败,不就应该是始终伴随的存在状态吗?
ART BANK: 所以能这么理解,好的展览好的艺术家是和这个时代密切相关的吗?或者是观察到一个问题的苗头,将来有可能成为普遍人所关注的问题?
崔灿灿:好的东西一定是包含很多信息的,这个信息可以是好的,可以是差的。但好的东西一定是有营养的,它让你有机会了解新鲜的地带,或者是提出疑问,或者产生触及核心问题的争议。虽然,今天的博览会实现了平权,但是平权又怎样呢?年轻艺术家终于可以和安迪沃霍在一个屋檐下销售了,只不过是代理公司的好坏。现在的画廊最重要的是一年能参加几个博览会项目?能卖几件品?谁又在乎文化处境的好与坏。而很多艺术家做的作品,就是个小商品,装饰富豪的梦,装饰文艺青年的廉价的眼泪,然后挣点小钱,还说自己是一个社会阶层了,是艺术精英了。一个连基本权利都解决不了的社会,哪有什么伯爵刘、汤姆张?不过是自封的赵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