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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灿灿:“不要相信30岁以上的人”
时间:2016年05月27日 作者:冯发轫 来源: ART BANK
《自转》夏小万个展 2015年
ART BANK: 现在的中国社会是没有智识生活的,你认同吗?联想到艺术领域里,也是说缺乏某种智识?
崔灿灿:我不认同。
ART BANK: 不认同是因为什么?
崔灿灿:中国的很多事情,有时候是愚蠢和没原则,这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所以有时候不是一个智识问题,是一个道德和伦理、基本常识的问题。
ART BANK: 你的意思是说一个人如果愚蠢,那他是选择了愚蠢?
崔灿灿:有些人不是没有智识,他智识很高,只是选择性失明和鸵鸟埋术。他的立场决定了他再好都是个烂人,这个世界不仅以智力来决定。希特勒智识高吗?本拉登智识高吗?很高。但智识背后,还包含着公平、正义、理、德,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智识可以解决的。
ART BANK: 今年初的一篇采访里面,你提到作为策展人,你试图在展览的语言上进行尝试,所以今年结束,展览实践案例或活动力,说一下语言方面的尝试?
崔灿灿:比如陈列、表达、交流,包括各种技术化和问题性的实践方式,很具体的事情。策展有自己的语言学,有各种技法、技能、语言的历史话语和规训,策展史本身就是一个问题,它不仅是个工具,也是一种实验的对象。比如缅北项目,两个艺术家去缅甸打仗这个事,对我来说,它是一种个体艺术实践还是一个艺术活动?如果它的目的在于解决当地的问题,应不应该进行二手展示?如果展示,展示什么?展示本身是不是再次形成一个艺术实践?包括“六环比我做策划一直以来的理念,是如何让展览在出现最终结果之前,保持它的不确定性,甚至是无法理解和无法把握的东西,一个始终流动的方式。一个展览推进到一半的时候,因为别的原因产生了方向上的漂移,或者是障碍,这些时候你就可以把这些障碍,重新做成展览的一部分。我所有的展览,并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展览到最后是什么样子。在推进的过程中,你会遇到各种问题,它会再次推进一个策划人的思考。这个时候,策划人既是高度兴奋的,也是尽量能不把展览做成“作品尸体展“的一个路径。
《六环比五环多一环》北京首展 2015年
ART BANK:“六环比五环多一环”为什么被做成了一个文献形式的展示?
崔灿灿:前面说了,这个展览不是做给艺术圈看的,从一开始讨论就很明确。我们希望能在社会空间中产生交流,所以我们选择单向空间,它更直接,而不是画廊或者美术馆。包括在展览的报道上,我们倾向于媒体的社会版面,五环六环是一个社会议题,我们不希望被艺术包裹。虽然,艺术方式是进入社会议题的一个很好的途径。一个问题在社会里发生,就应该在社会里被意识到,不一定是在画廊里先意识到它是艺术,再转折进入社会。谈技术层面的问题,一个展览摆在我面前,首先我要找到最精确的表达方式,是用实物,还是文献?如用,这些视觉系统如何结合?这对策划人来讲是一个选择,需要找到一个最佳的形式语言去做这件事情,五环六环做成文献档案式的是最适合的。当我说做文献档案的时候,就涉及到一个问题,是用展柜展,还是贴在墙上,还是采用多空间分系统。最后我希望用简单宣传栏作为空间载体,因为五环六环之间所有的郊区村庄都会用来做村里的公告,全是做宣传栏,它既是视觉的,也是有它的文化政治含义在里面的。这个时候我就考虑,用什么材料和工艺做宣传栏?我不能用很昂贵的材料和精湛的技艺,因为这个项目的状态就是一个很低廉的方式,也有它的资金限制。所以我就用复合木板。做了板之后发现,二十个板,四十个面,四十个艺术家调查档案,每一个面是不是都要有变化?当然要有变化,因为它说的事不一样,最后呈现出来的方式肯定不一样。艺术家、目的、方式、结果事情不一样,涉及到的逻辑就不一样。所以每一个很小版面都要像布置一个艺术家的个展一样,彼此既要有区别,但还不能让一个作为整体项目之一的版面过于突兀。我觉得你看一个展览,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这面墙挂了四张画,你去问第一张画和第三张画调换一个位置可不可以?如果他说能调换,这个就很糟糕。因为至少在展陈上,如果能调换,就还有第二方案,如果找不到最佳方案,沦为一个百变的方案。或者是你没思考好,或者是你根本就是想偷懒。如果你说不出来你的展陈逻辑,或者这个逻辑太表面,我觉得都是策展人的工作没做好。艺术家是把一个思考或者观念变成视觉,策划人是把这个视觉重新还原到它的思考和观念这个层面。艺术家用简单明了的视觉把它表达,策划人把简单明了的东西重新复杂化,重新拉回到文化问题里去。这个看似简单的常识,却是最复杂的实践,每一步都有可能差那么一点意思,也有可能词不达意,或是彼此抵消。一个展览你走一百步,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有兴奋,有焦灼,也有无奈。展陈不是做装修,在展陈上做到一个与作品、现实最匹配的方式,是找到一个最有利于交流的表达载体,这个载体是一个有距离的时空,有疏也有密,像精确的微积分,也像河床上千年的沉石。一个好的策展结构其实很复杂,也有很多未涉足的领域,有点像电影《八又二分之一》,那种足够迷人的表达逻辑,它把如螺旋般重复显现的自我解析为轴心,把这纠结成一团的神话整理好,分门别类。像画中画,小说中有小说,具有双重结构。这种表达能力,我没有,但我一直希望,我可以把展览的叙事结构和表达方式做到这么好。